北幽之境,有神山名曰重荒,重荒之巔聳立入雲,挺拔天地。山間鬆柏蒼翠靈氣環繞,潺潺流水彙入山崖奔湧而下,激起層層白浪。
重荒之底,不測深淵。
“後悔嗎?”
陰冷濕寒的幽深巖穴中,低沉晦澀的低語輕飄飄地蕩漾,灰黑的詭霧充斥整個洞穴,明明暗暗若隱若現,瘴氣縈繞。
“妄圖將本座囚禁在此,僅憑你的修為,能撐多久?”
一襲白衣的上仙倚壁而坐,俊逸清冷,神情淡泊而寧靜。他緩緩抬眸,目若星辰,“若能以我之命,換上古凶獸棄惡從良,便不悔。”
嘲弄地譏笑,“不自量力。”
上仙閉上雙眼,眉心微擰,不語。
黑霧猛然暴漲,洶湧迅猛地撲向上仙,尖銳的殺意刺入眉心的瞬間,地麵震顫著陣法開啟,銀白色的微光從中湧出,如同一縷縷勁韌的絲線纏繞黑霧,凝聚的險惡殺氣散開。
星星點點的銀光柔和地籠罩上仙周身,又漸漸黯淡消散。
瀾臨低垂在身側的指尖微微顫抖,不是害怕,而是虛弱……微不可聞地低嘆。
上古神明將這凶獸封印在重荒山底,然而時過境遷,神明早已融為天地間的一草一木,一花一石。神明已逝,隻留瀾臨獨守這座淩冽陡峭的重荒山,封印一天天弱去,他便日復一日的祭出仙力彌補,眼見凶獸在亙古沉睡中逐漸轉醒,自己卻無計可施。
凶獸現世,這一回沒了上古神明的鎮壓,人間必將生靈塗炭。
別無他法的瀾臨離開重荒山,至北冥玄武,求蔔一卦,尋破解之法。
化為人形的玄武通冥問卜,摩擦著龜殼的紋理慢慢悠悠,道,“若將其困於重荒三載,自會化危為安。”
“以我之力,何能困其三載?”
“不知。”
“若是失敗?”
“不知。”
瀾臨清逸俊美臉上波瀾不驚,不喜不悲,可長袖一拂,玄武的寶貝龜殼''喀嚓''裂開幾道細紋,似在宣洩怒意。
玄武心疼地摸了摸裂紋,慢吞吞道,“上仙,愛惜羽毛,切莫再隨意耗費神力。”
瀾臨當時並未領悟這句話的深意,直到他翻出久遠的仙籍,照著上麵的記錄,違逆天道布下貫入自己命格的禁術困陣。可以說,瀾臨化為了這道凶悍陣法的一部分。
他在,陣存,他亡,陣法也會跟著一同消失。
可這般強大詭異的困陣,光是建立便已耗盡他大半修為,現如今殘存的這點仙力,想要維持陣法,莫說三載,若凶獸暴怒抵抗,怕是三月都撐不過去。
苦苦支撐陣法,瀾臨已經費盡心神,若非凶獸真的起了殺意,他斷不會浪費多餘的力量去保護自己。
凶獸自然能看破瀾臨的意圖,他沉睡數萬年之久,如今再次甦醒,卻被這不知死活的仙者困在原地,興許是無聊孤寂太久,短暫地惱怒過後,是莫可名狀的興致盎然。
貓逗耗子般試探幾次,凶獸發現這位清清冷冷的仙人早就朝不保夕,隻有在危及性命時,才勉強施法自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