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千機初時想,這盛和光乃是世家子弟,收入彭大儒門下不足爲奇,什麽才高八鬥不過是世人奉承罷了。孰料,盛和光竟是寫了許久,都沒有停止。連阿滿都有些詫異,轉過頭來看盛和光究竟寫了多少。
衆人初時還以爲他最多能寫下兩頁,怎知寫到第五頁了,還止不住。一時之間,對盛和光有些刮目相看。看來此人倒是有幾分真才實學。
然則,縱使他再怎麽天縱奇才,看到的東西終究有限。第六頁寫得一半之時,他不得不停筆了。阿滿這才鬆了一口氣,扔下筆,道:「哎呀,盛三爺,你寫字怎麽這麽快,眼看我就要被追上了!」他也才寫到第七頁,真是好懸。
盛和光微笑:「隻不過是熟能生巧罷了。」
陸千機瞪了一眼阿滿,叫他下去,道:「第二關,三爺你又輸了。」
盛和光道:「陸兄請出題吧。」
陸千機道:「小寒乃是不世出的行醫奇才,不時要試煉藥材,需要藥人。你的性命是她所救,那爲此試試藥材,也是應該。這裏有兩碗藥,一碗是補藥,一碗是毒藥。盛大人你選一碗。」
阿旋忍不住道:「這太危險了!何況,這一關如何定勝負?」
陸千機淡淡掃盛和光一眼,道:「這一局這麽危險,自然是有獎勵的。若是選了毒藥,那命都沒有了,自然就是輸了。但若你選對了,選了補藥,算你贏了。」
說罷,阿滿端著一個托盤,上麵放著兩個一模一樣的粗陶瓷藥碗,盛著黑乎乎的藥汁,苦味微微彌散在空氣之中。
阿旋忙道:「三爺,這可不行!你身上還有傷,受不住……」
盛和光抬手,示意阿旋不再說話。他走上前去,骨節分明的手指伸向了其中一碗,微微摩挲著藥碗的邊緣,端了起來,緩緩地拿了起來。
就在他將藥碗放到嘴邊,準備要喝的時候,忽聽得外頭傳來一聲嬌叱:「盛和光,你是不要命了麽!」
衆人循聲望去,就見小寒打開了窗戶,遠遠地看著盛和光,柳眉倒竪:「你快給我放下!不許喝!」
說罷,小寒噠噠噠從竹樓上跑了下來,撥開衆人,對陸千機道:「師兄讓他離開就是,三局兩輸,還有什麽比試的必要!」
陸千機性情乖僻,真的拿出毒藥來,叫盛和光試,也不是沒有可能。
陸千機點點頭,道:「師妹說得有理。既如此,盛大人請回去吧。」
盛和光見到小寒,臉上的笑意卻是怎麽也藏不住了。他把藥碗放下,隻看著小寒,目光之中繾綣萬千。丹溪穀中,衆人多是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見到盛和光這般目光,都露出好奇的神色,目光炯炯地盯著盛和光和小寒看,恨不得看出幾個洞來。
小寒心中羞惱,暗恨盛和光如此大張旗鼓,當下拉著他的衣袖,快步走出了衆人的包圍圈,到了一棵大樹之後,方道:「你走吧!師父如今正在煉製丹藥,忙碌得很,沒空見客。」
盛和光道:「隻要她用飯時,我見上一刻鍾就好。」
小寒跺腳,道:「你怎麽這樣!快走快走!」
盛和光看著要趕自己走的小寒,心中微微苦澀,道:「就真的半點也不希望我留下麽?」
小寒道:「三爺你公務繁忙,不適合在此地耽擱太久,還是請回吧。」
盛和光比試以來到現在都維持著的笑容終於消失不見了。他抿了抿唇角,自嘲般道:「既然如此,我隻能試試運氣了。想來有厲丹溪和陸千機在此,縱使是毒藥,也不過吃些皮肉之苦,卻不會有性命之憂。」
這意思就是要去試毒了。
小寒冷笑道:「盛和光,我拚了命把你的腿治好,幫你去了餘毒,可不是爲了讓你這樣做的!」
盛和光心中一震,看向小寒,見她目光冰涼,心中才醒悟過來。他手忙腳亂,道:「小寒,我幷不是威脅你,我隻是想試試……」
小寒卻已是不聽了,轉身上了竹樓。
盛和光在樓下徘徊半晌,最終苦笑兩聲,走上前去,對陸千機衆人拱手道:「打擾各位了!我惹惱了小寒,她不願我見厲神醫,也不願見我。既如此,我也不能強人所難。待我公務處理完畢了,再來穀中拜訪諸位。」
陸千機本來還在想,女大不中留,便宜了這小子。孰料,情況急轉直下,小寒硬生生將這人懟了回去,於是,他心情大好,微笑著送盛和光到了穀口,道:「盛大人,好走。」說罷,也不待盛和光上馬,徑自轉身就走了。
阿旋憤憤不平,道:「這些人真是太沒禮貌了!」
盛和光沒有理會阿旋的話,隻是站定,默默地看了眼這霧氣繚繞的山穀,翻身上馬,疾馳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