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睜眼一看,是自己居住多年的竹屋。她掀了薄被,幾步下床,走到窗前,打開窗戶,山間的清風吹拂,霧氣縈繞在遠山近水之上,江水淙淙,衝刷著岸邊的石頭,發出輕微的響聲,越發顯得山穀裏靜謐安寧。
小寒套上木屐,噠噠噠地下了竹樓,坐在了江邊的大石之上,提起了裙擺,將雙足放入水中,嘩嘩地劃著水。江水冰涼,著實舒適,叫她之前焦灼憂慮的心情也平靜了下來。
她不想回答盛和光的問題,便幹脆躲了開去,暫時不回杭州,在丹溪穀裏過著自己的小日子了。
天青已是回了杭州,帶口信給兄長沈屹。至於丹霞,此刻就在穀中陪著自己。
每日,小寒侍弄藥草、研製丹藥,偶爾跟著厲丹溪一起,研究各種針法手術。到了傍晚時分,便下廚幫忙,煮飯做菜。衆人都愛她做菜的味道,紛紛誇贊,每日夜間用餐,也甚是熱鬧。
日子如流水而逝,匆匆已是過了兩月。小寒的酒量略微有些增長,不時也和衆人喝上幾杯,微醺之際,自己回屋休息。
這一日,耿江天從外頭回來,吃飯之時,突然湊過來,在小寒耳邊小聲道:「聽說盛大人已經到江南了。你真的不去杭州?」
小寒本是還在開懷大笑的笑容,就收斂了起來,轉過頭來,上下打量著耿江天,又吸了吸鼻子,最後恍然道:「你是不是見到阿樓了!這香氣我說爲何聞起來有些熟悉!」
耿江天還沒說話,一旁衆人聽到小寒的話,都跟著起哄,叫他從實招來。
看著耿江天被衆人圍堵,小寒露出笑容,起身來,扯了扯肩上的披帛,往外走去。
已是入冬時節,穀中氣溫已是有些低,外頭的風一吹,小寒不由得打了個寒顫,抱著自己的雙臂,往屋裏走去。
誰知,走到自己的竹屋之下,遠遠地就看到有人站在樓梯一旁,一身青衣,負手而立,衣袍當風,宛若仙人。
小寒一時楞住,呆呆地看著。盛和光爲何在此?又怎會在此?
小寒揉揉眼睛,再看,確實是盛和光。她不由得問道:「盛和光,你怎麽會在這裏?」
她揉著眼睛的呆愣模樣,一時叫盛和光的心又軟了幾分,道:「我來拜訪厲神醫啊。」
盛和光敏銳地察覺到,相比沈屹,厲丹溪或許更容易突破些。厲丹溪雖然不是小寒的父母,但是也已是恩同父母,若是能得到她的認可,事情成功的可能性又增加大半。
他火速地趕往京城,盡快處置事情。四皇子、鍾路收押天牢,洪泰帝下令徹查江浙官場,若與四皇子、鍾路等人有牽扯的,都必須進行清查,幷給予盛和光先斬後奏的權力。
盛和光拿了詔令,便立即返回江南。小寒果然如同他所預料的,根本沒有回杭州城,而是躲到了丹溪穀去。他會給她時間,但是,他也不容許她就這樣做埋頭沙子裏的鴕鳥。
所以,他從揚州直奔丹溪穀,就爲的是見見她。
山間夜色朦朧,佳人微醺,迷蒙中帶著幾分嬌憨,全然不曾防備。
盛和光不由得就笑了。她在心裏,第一反應幷不是恨他排斥他。他柔聲說道:「外頭冷,快進屋吧。」
小寒順從地點了點頭,走上前去,眼看就要踏上樓梯,誰知披帛太長,不慎踩到,她又喝了酒,一時反應慢了些,一個踉蹌,就要摔倒。
她小小地驚呼了一聲,旋即落入盛和光溫暖而有力的懷抱之中。
「小心點。」盛和光的聲音聽起來幹而澀,溫柔之中帶著緊綳。他知道自己此時應該徐徐圖之,但是,此刻他卻不願意鬆開手,讓她就這樣離開。
失而復得,佳人在懷。
小寒喝了酒,迷糊著,也沒有立即推開他,隻抬頭,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盛和光,仿佛在思量著什麽,咬著唇一言不發。
盛和光嘆了口氣,壓下心中的蠢蠢欲動,喉結動了動,道:「上去吧……」
話音未完,懷中的少女卻是忽然嬌聲斥道:「盛和光,你個混帳王八蛋!竟然敢囚禁我!你還讓人監視我!你真是太壞了!」
就見她明眸圓睜,義正言辭,握著小拳頭,對盛和光抗訴道。
盛和光一楞,繼而低聲笑了,她是如此善良,竟是過了這麽許久,才來斥責他的所作所爲。他低聲道:「那你說,你要怎麽罰我?」
小寒楞了一下,推開了盛和光,後退了一步,搖頭道:「我不罰你。我如今自由自在的,你的事情早已過去了。你快回去吧。」
盛和光還沒收斂的笑意不由得有些僵硬了。小丫頭這是真的已經忘記他了?
他還想再說話,小寒卻已經轉身,小跑著上了竹樓。長長的披帛飄落,被盛和光撿起。
很快,屋裏亮起了燈,微光如豆,微微映照出來。盛和光站在樓下,夜霧打濕頭髮,手中還拿著小寒不慎遺落在地的披帛,暗香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