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光搖搖頭:「我尋找小寒一年有餘,總是要與她說話,我才甘心。我明天就要回杭州,隻怕這一回去,下一次見麵也不知道是何時了。」

眼前的青年,麵容俊美,麵色蒼白,身形高瘦,目光坦蕩,又帶著幾分苦澀與自嘲。厲丹溪看著,一時默然,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半晌方道:「盛大人,道不同不相爲謀。你這又何必呢?」

盛和光道:「世事變化無常。從前道不同,或許今後道便相同了呢?」

厲丹溪嘆了口氣,道:「罷了,我也不攔你。小寒見不見你,就看你的運氣了。」說著,讓人放了盛和光入內。

盛和光在前廳裏喝茶,小寒卻在內室,踟躕著該不該見盛和光一麵。

昨日那般凶險,盛和光捨命相救,小寒心中自然也有所觸動。但是,想起在鍾府初遇之時的情景,小寒又有些心慌意亂,一時也不知自己是個什麽主意。就怕自己見了盛和光,一不小心又同意了他的想法,被他帶著跑。

最後,是厲丹溪看不下去了,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就這點出息!你在這兒發呆一刻鍾了,眼睛總是飄到前廳去。既然心裏還掛念著,就盡管去看,有什麽話盡管去說就是。說清楚了,橋歸橋,路歸路!將來,也莫要說是我攔著你!」

小寒想了想,咬咬牙,道:「那師父,我去去就回。」

厲丹溪看著小寒步履匆匆地往前廳而去,搖頭嘆氣道:「好白菜都被豬拱了!可惡至極!可惡至極!」

盛和光在前廳喝茶,已過去一刻鍾有餘。昨日激戰,耗費甚大,又受了重傷,他從家裏出來久了,隻覺得體力不支,麵色愈發顯得蒼白,嘴唇血色全無。

終於聽到小寒輕盈的腳步聲,他精神一振,抬眼望去,果然是小寒,從後堂出來了。

一身淡綠色的衣衫,愈發顯得嬌俏清新。朱顔烏髮,仍舊是從前的模樣。他緊緊盯著她的臉龐,貪婪地看著。別後初遇乃是在夜裏,黑漆漆的,啥也看不清楚。第二次見麵,是在打鬥之中,他根本無暇他顧,隻想著早些打敗敵人。直到這一回見麵,他才真地看清楚了她的模樣,比他夢裏的嬌娘更加美麗和生動。

她站定在他的麵前,蹙著眉道:「還有什麽事嗎?怎的不好好休息?」

盛和光見她關心自己,一時間有些飄飄然,道:「我怕我睡太久,等醒來的時候,你就離開了。」

小寒看著他蒼白瘦削的麵容,不由得想起前世的盛和光,心中微軟,隻道:「三爺,你快回去吧,身子要緊。」

盛和光看著小寒,道:「我明後兩日就要回杭州城了。你可願與我同行?」

小寒搖搖頭,道:「我與師父同行。」

盛和光麵上微露失望的神色,不過很快又撐起笑容,道:「那你可是還回杭州行醫?我在杭州竹裏館等你。」

小寒頓了一下,道:「這……不一定回杭州了。」

盛和光聞言,沉默了下來。一時,誰也不曾說話,屋內是叫人壓抑的寂靜。

小寒正欲說話,卻見盛和光抓著座椅扶手,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上前兩步,緩緩地執起小寒的一隻手,抬到唇邊,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吻。

他的唇,微涼而濕潤。

小寒一驚,想要掙脫,可是,他的手掌卻十分用力,將她的手拉著,按在了他的胸口之上。手掌之下,是他正在劇烈跳動的心。小寒一時分不清,是自己的心跳太快,還是他的心跳太快,隻覺得掌心觸及之處一片火熱,叫她口幹舌燥。

盛和光溫潤而低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寒,我從前真是大錯特錯了。我不顧你的意願將你囚禁於四方院落,我自以爲是又將你置身險境,我隻爲自己抱負卻不問你的遠望。我本來也沒有什麽資格來請求你的原諒。但是,在西安,當我父親去世後,當我將曾經欺負我的人都踩在腳下之後,當我大勝韃靼可汗的時候,我總是想起你,我的快樂無人分享,我的榮耀亦無人贊賞。若是真要找一個人,這一輩子,想來隻可能是你,而不可能是任何別的人。」

他頓了一下,仿佛有些吃力,繼續道:「從前是我辜負了你的信任,傷害了你。如今,我盼望著,從前往後,你能給我一個機會,讓我接近你、親近你的機會,我們可以慢慢來,可好?」

小寒的手被他牢牢把握著,她的手柔軟而冰涼,他捨不得放開。

小寒猶豫著,遲遲不答。她思緒紛亂,不知該如何回答。

盛和光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最後笑道:「無妨,等我押送四皇子上京回來後,你再給我答案。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