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靖七年的深秋,山東濟寧城內寒風瑟瑟,草木凋零,一副衰敗之象。戚府位於城郊,雖是城內望族,卻毫無奢華。整座府邸隻由幾間屋舍組成,四四方方地圍城口字型,倒是府邸中間有一個很大的場院,擺滿了弓箭、大刀、長槍等各式兵器。
十月初一,濟寧城內狂風大作,戶戶緊閉門窗,不敢出門,城內唯一的市集也沒人賈商。那天戚府內卻人潮湧動,府邸不大,三三兩兩的下人手執熱水盆穿梭其間,更顯得擁擠。王夫人躺在床上,已是滿頭大汗,婢女輕拂手絹,連忙擦拭。戚景通雙手後背,在場院上來回踱步,滿焦慮萬分。不時,已至午夜,張夫人向景通走過來,緊緊握住他的手,眼神中透露著安詳和柔和,戚景通慢慢平靜了下來。一道亮光劃過,消逝於戚府東廂後,還沒等緩過神來,婢女煙石已跑到老爺身前來,夫人生了,是個男孩,男孩。。。
戚景通眼眶濕潤,喃喃自語,戚家後繼有人了,後繼有人了。戚景通時年56歲,老來得子,格外高興。說著向廂房內走去,王夫人過於勞累,已昏睡過去,戚景通輕輕撥弄著王夫人的頭發,看著她清秀的臉龐,眼神內透露著感激與憐惜。張夫人立於牆角,默默地看著這一切,待景通離開後,再三吩咐丫鬟們好好照顧二奶奶,說罷一人向西廂離去。
翌日辰時,戚景通已在場院上操練長槍,雖然新得子,卻絲毫不減習武的熱情。丫鬟煙石走了過來,輕輕道夫人醒了,正呼喚老爺呢。
戚景通大步向東廂走去,急忙推開房門,隻見王夫人臉色蒼白,心疼得緊,連忙將其摟入懷裏。王夫人輕聲道,請老爺為孩兒取個名字吧。戚景通雙眼看著窗外,隻見旭日初升,光芒四射,衝破層層雲海,灑向地麵,戚景通滿含深情地說道,就取名為繼光吧,希望他長大後能像戚家先祖一樣,做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為國家社稷殺敵破虜,光前裕後。
同年,荊州城確是另一番景象。荊州城地處江南,東鄰雲夢澤,西接洪湖,背靠長江,大大小小的湖泊星羅棋布,是全國有名的富庶之地,雖是深秋,草木仍然繁茂。城內一副興盛之象,各色商鋪鱗次櫛比,大小酒樓彩旗飄揚,街上熙熙攘攘,熱鬧非凡。
每日辰時,城東一座殘破的庭院內都傳出陣陣小孩的誦書聲,“吾日三省吾身:為人謀而不忠乎?與朋友交而不信乎?傳不習乎……”引得路過的農民村婦駐足稱讚。荊州城人傑地靈,民風淳樸,百姓皆好讀書,曾出過屈原,伍子胥,岑參等名人。院內,三歲的白圭正在爺爺的監督下背誦論語,爺爺手持三尺長杖,雙眼微閉,細細聆聽。白圭知道,要是自己背錯了一個字,爺爺的長杖就會落在自己身上…
白圭聰穎過人,三歲就將論語倒背如流,深得爺爺賞識,是荊州城遠近聞名的神童。白圭一家姓張,本也是望族,隻是祖上未能世襲皇上官職,逐漸衰敗了。
這時,白圭已經背完了書,爺爺起身去遼王府當差,母親到江邊浣洗衣物,父親也提著鳥籠到護城河邊會友去了。白圭一人坐於庭院的秋千上,落寞之極,突然牆角傳來輕輕的叩擊聲,白圭趕緊從秋千上下來,走到牆角,挪開狗洞旁的石塊。鄰家的東方聞興衝衝的爬了進來,由於白圭一人在家,家門緊鎖,不讓生人進,東方聞隻能經狗洞爬進出。東方聞比白圭長4歲,已經入私塾讀書了,但天性頑皮,好舞槍棍,常常被先生責罵。這次來找白圭,肯定又是遭先生趕出私塾了。東方聞父親過世得早,與母親相依為命,閑來無聊常常過來陪伴白圭,甚似親兄弟。
不多時,白圭的母親拿著洗好的衣物回來了,隻見白圭和東方聞正在秋千那玩耍,三歲的白圭正坐於那秋千上誦詩,而東方聞則手持長棍在秋千旁舞弄,空落落的庭院在他倆的鬧騰下顯得頗有些熱鬧。母親看著這一幕,欣慰地笑了。白圭見母親回來,連忙跑步去抱住她的衣裙,東方聞也跑了過來,母親見狀放下衣盆,抱起白圭,說道,“白圭,和聞哥哥去玩耍吧,娘現在要幹活兒”,說罷回內舍取出錢袋買菜去了。
白圭的母親是個普通村婦,每天不過是看看日出,相夫教子,閑話桑麻而已。她的相公是個落魄秀才,喜歡舞文弄墨,她就由著他每日教書會友,獨自扛下地裏的活。對於白圭,她隻希望他能健康長大,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能考取功名,大富大貴。對於東方聞,她早已視如己出,見他喜槍棒,不好讀書,也就由著他古槍弄棒,隻求孩子們長大能做個好人。
白圭的母親手持菜籃走在市集,粗布麻衣,卻不減風華,看著湧動的人潮,內心平靜如水。忽而蹲下手執一把豆芽,稱量後放入菜籃。看著初升的太陽,內心充滿了希望,對於她來說生活簡單似流水,可是她萬萬沒想到未來一場腥風雪雨正撲麵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