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晴明又喝了一口酒:“你在貶低他們,也在誇讚他們。”
“我在描述「未來」。”
“這倒是有趣,黃泉記載的永遠是過去,而來自黃泉的獨眼卻在描述未來。”
淡淡的花香四溢,空氣中隱約飄動的香氣和酒液的味道混在一起,燈盞中的那豆燈火已經變得微弱。
薄朝彥說要向安倍晴明提出問題,但這個陰陽師從頭到尾都沒有說出勉強能算是「答案」的話。
他知道狂言家要的或許並不是答案,不然直接追上他的兄弟就好了。世界上存在那樣多的道理,基於立場,衍生出不同的闡釋,除了神明之外,沒有誰能夠斷言真理。
薄朝彥隻是想和內心談話,安倍晴明是他所認識的,和他最貼近的存在,所以他才選擇回來。
所有生靈都有趨同性,對自我的探知又何嚐不是一種對「同類」的追尋呢。
薄朝彥的兄弟是這樣,薄朝彥也是這樣,所以他才會回到這裏。
——他自己好像還不清楚這一點呢。
“反正我是沒辦法解答你有關「未來」的困惑的,要不然等忠行老師回來之後你去問問他呢?”
晴明放下酒杯,毫無形象地向後仰著,手撐在走廊的地板上,又覺得這樣實在費力,幹脆躺了下去。
“我們認識很久了,朝彥。我知道你一直在探索著什麽,但我給不了你答案。所以如果你真的想要尋找結果,不應該留在平安京。”
薄朝彥看了他一眼,也和他一樣仰麵躺下。
兩人的長發在月色中交織在一起。
“那你還在門外等我?”
“安倍晴明是個言出必行的陰陽師。既然我說過,我會在平安京等你回來,那我就會一直等下去。”
“說完你就後悔了吧。”
“還真是瞞不過你……非常後悔,對狂言家說出口的話無疑是「咒」,明明我都已經給你準備好遠行的東西了,說這樣的話隻是自討苦吃。”
“……你還真敢講,遠行的東西就是一包果脯,和那根漂亮但是毫無用處的棍子。”
晴明笑起來,清亮的音色回蕩開:“你應該嚐嚐禪院送來的酒。”
“我不喝酒啊。”
“是好酒。”晴明說,“你遲早會喜歡上的。”
***
在正式和麻葉童子見麵之後,安倍晴明讓他改名叫麻倉葉王。
葉王是陰陽術的天才,晴明將他吹得天花亂墜,但是沒有把人送去陰陽寮學習知識,而是留在了家裏。
麻倉葉王能聆聽人心,這是薄朝彥後知後覺才意識到的事情。
不是通過各類言行來推斷,他是真正意義上的「能聽見」。
口上說著「那就麻煩您了」,心裏想的是「又得來和古怪的安倍晴明打交道,怎麽總是我這樣不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