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長生曾臆想過無數次在今天這樣的情境之下可能會出現的場麵,也猜想過無數次霍然在知道自己秘密之後會出現的可能反應,但她怎麼想也想不到會是這麼一種情況。沒有震驚,沒有驚異,雖然憤怒,但原因卻跟她能想象出來的毫無關係,甚至反過來說的話居然卻把她給震驚到了。原來她珍藏很久的以為沒有人會知道的秘密早在很早很早以前就被眼前的人窺見了。原來這一切不過是她自己為是而已!
未長生呆呆的站在原地,目光恍惚的看著霍然那對幽沉晦暗中又隱隱雜著些怒火的直對著自己的眸子。他以最大的沉默跟寬容包容了自己的任性,而自己卻在他的深情跟期許之下做出了這樣殘忍的事情,也難怪他會生氣。未長生嘴巴動了動,想要說些什麼,卻最終什麼都沒說。
霍然慘然一笑,臉色有些發白:“長生,你知道嗎?從很久很久以前我們一起玩兒捉迷藏的時候,我在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知道我喜歡上你了。不管你去哪裏或者在做什麼,我都要在你身邊緊緊的跟著你。甚至之所以挑選走演藝圈這條路,也是想讓你目光明亮的隻看著我,在我不能不跟你分開的日子裏,也能以你忽略不了的形式時時刻刻的出現在你的生活裏。很傻對不對?即使在知道你跟之衍哥在一起之後,也還是這樣不知後退的非要在中間插上一腳。所以,你嫌我礙眼了,連自己最大的秘密都拿來做砝碼了,要讓我從你們兩人的生活裏消失了,對嗎?”
霍然自小就是個乖巧伶俐,可愛討喜的孩子。未長生從小跟他一起長大,除了那次捉迷藏因為很久找不到她而在乍然見到她之後見他恐慌失控過以外,這還是第一次看見他這麼怒意盎然的彰顯出情緒來,一瞬間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了。
從前世起,未長生就一直對這種男女之事不甚擅長。要不然也不會做出暗戀別人長達十多年卻無從表白,最後隻落得個緊盯著人家儷影雙雙的在夕陽下遠去的背影而黯然神傷的地步了。雖然重生之後,有些長進了,但也還是時時處於被動地步。不是賀之衍以及霍然的步步緊逼,也許到現在仍舊比前麵過的那一世差不了多少吧?
大概也正是基於此,這一刻的場麵對未長生來說,實在有些疲於應對。知道自己做錯了事,知道霍然很憤怒,知道自己應該想辦法安撫,知道自己不能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在這裏,但卻還是最終一動不動的站在那裏,始終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傍午的冬日,便是陽光再烈,也始終透著股寒意。這又是十多年的老學校了,圍牆斑駁著,院牆內的老樹也無力的隨風抽打著枝條,即使是春節,也因為沒有孩子們來上課,就隻有門口貼著的對聯以及廊下掛著的那幾盞紅色的燈籠還有些熱鬧的意味,其餘便隻剩蕭瑟了。
霍然跟未長生就這麼一動不動的站在這顯得略微淒清的冬日午後裏,誰也開不了口再說一句話,若不是偶爾還有街角巷陌裏的幾聲犬吠斷斷續續的傳來,時間簡直就跟真的靜止了一般,實在冷凝的有些怕人。
霍然目光狠狠的盯著那個到了這時候還不知道說一句好聽話安撫自己的人,看著她低垂的後腦,看著她低垂的後腦上那熟悉的發頂,看著發頂下那小巧的耳蝸跟白瓷一樣的皮膚,看著她那由上到下明明冷酷卻顯得可憐無助的樣子,先是由衷的生出了一絲厭惡,再接著就開始無奈,泄氣了。
這是他從小到大一塊兒長大的人!即使知道她有些奇怪的背景,卻也了解的很清楚不是那種心思深沉,會算計人的主兒。哪怕是重生過一回的人,她在思考事情的時候也未必會有自己斟酌的細致,跟自己這種從小就在那種勾心鬥角的圈子裏一路走過來的人比起來,她實在單純的可憐。所以又怎麼能怨她呢?他空有滿腹的心計,卻不能將她那明明很好算計的心給算計過來,反而任她向那個她自幼就抵觸不願交往的人身邊走去。其實該說是因為自己無能吧?
霍然頹然的歎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見未長生緩緩抬起了頭,對著自己歎了口氣:“小哥哥,既然你早知道了我的那個所謂的秘密,難道還看不透我們之間之所以發展成今天這個局麵的原因嗎?”
霍然怔了怔,斜眼瞟了她一眼:“你指什麼?”
未長生無奈的笑了笑:“小哥哥,你還不明白嗎?我既然是從三年之後回來的,又早知你在後來會是一個無人能及的超級大明星,且跟我的生活沒有絲毫的交集。那麼,在重生之後,即使跟你有了朝夕相處的機會,我又怎麼可能會隻是等閑的把你當做一般的青梅竹馬來對待呢?”
霍然何其靈透,她不過簡單隻說了幾句話,他就已經聽明白了那話裏的含義。既然知道自己跟她的生活原本是不會產生交集的,又清楚自己未來可能會達到的高度,對於一般人來說,他應該是處於那種可望而不可即的地位上的吧?那時的她見到自己,以自己對她的了解,所能生出的想法恐怕就隻剩略微帶著些敬畏的親近了吧?也就是說,從一開始,自己在她心裏的定位就恐怕是貼了標簽給確定過了的。試想,一個被她從一開始就認定為非可喜歡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被接受呢?換言之,他並不是輸給賀之衍,也不是輸給自己算計不夠,而是輸給未長生從一開始就沒把他當未來的另一半來看待這個事實跟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