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何敬跟柳婉寧打得火熱,絲毫沒有避著下人。這些人全都看在眼裏,卻沒有一個向何夫人通風報信。這些人留下來有何用?
該發賣的下人全都賣掉了,這座宅子何田也不想留著,打算出手。賣房的這段時間裏,他夜裏就歇在何夫人以前總愛躺的一張矮榻上。
至於他自己院裏的那張床,他嫌髒,堅決不會碰的。
……
被打到流產的柳婉寧回到娘家,日子一點也不好過。整日隻能躺在床上養傷,半點也動彈不得。
因為她幹下的醜事,庶姐被夫家給休回來了。庶姐心裏有氣,日日都過來罵她不要臉,害人害己。正在議親的庶妹,親事也黃了,便和大姐一道來罵她。
主母太太更是嫌她晦氣,一眼都不肯看她。下人們見風使舵,也跟著怠慢起來,每日隻送些冷飯剩菜給她。
至於那些拉回來的嫁妝,也全都被柳成業給沒收了。
柳成業是個唯利是圖的商人,眼見這個女兒已經廢了,哪裏肯把嫁妝浪費在她身上。還不到五日,就把柳婉寧給趕了出去,還往外放話說,從此再也沒有這個女兒。
柳婉寧被趕出來時,隻有身上穿的那一身衣裳,連半個銅板都沒有。
她從小就是被嬌養著長大的,哪裏受過這種苦。不僅肚子疼,屁|股也疼,身邊又沒有丫頭伺候。娘家不要她,她還能去哪裏呢?
她捂著肚子,彎著腰,淚流滿麵。天大地大,竟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猶豫了這麼一小會兒功夫,看門的幾個小廝得了太太的吩咐,拿著掃把出來驅趕:“快走快走,別髒了家門口的地!”
那些小廝平時對她很是恭敬,這會兒卻個個凶神惡煞。柳婉寧躲避不及,被細竹枝做成的掃把打中,疼得她直抽氣。
眼見沒人再對她客氣,柳婉寧隻好拖著病體,一步一挪的往何家而去。
她要去找何敬。
一路上遇見很多人,個個都對她怒目而視,有些下|流的男人開口就是汙言穢語,就連小孩子都撿起爛菜葉子來砸她。
以前她是這座城裏最具美名的姑娘,如今卻淪落得連乞丐都不如。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呢?
柳婉寧心裏難受極了,一聲聲讓人難堪的辱罵,不要錢似的往她耳朵裏灌。要不是前方有何敬支撐著她,她真的走不下去了。
還沒走到何家所在的那條街,早就有熱心人跑到前頭去通知何田了。
何田眉梢一挑,謝過鄰居,然後吩咐王吉趕緊去柳家一趟。
何田自然不會以為柳婉寧是來找自己的,她如今能找的人隻有何敬。既然這樣,那當然應該成全她。
王吉去到柳家,見到柳成業,隻說了一句話:“我家少爺說,柳二姑娘如今無處可去,又對我家老爺一片真心,不如還是成全了他們。”
柳成業當初看中的就是何田的潛力,果不其然,人家一下場就得了個秀才回來,將來還要去府城的書院讀書,前途一片光明。
對於這樣的讀書人,柳成業是不敢得罪的。雖說他已經得罪了,但還是想盡力彌補一下,免得將來何田做了官,故意找他麻煩。
柳成業滿口答應下來,連聲吩咐下人立刻去處理這件事,一麵親自送王吉出去。
於是,柳婉寧還沒走到何家門口,就被趕來的柳家下人強行塞進轎子裏,一路顛簸,最後在一間茅草屋前停了下來。
“到了,趕緊下來。”下人踢了踢轎子,語氣惡劣。
柳婉寧捂著肚子,慢騰騰地從轎子裏挪出來,看著眼前荒涼破敗的景象,她驚呆了:“為什麼送我來這裏?”
下人笑了:“送你來團圓。”
說完,招呼轎夫,一行人呼啦啦地就走了。
柳婉寧四處張望,入目所及的就隻有這一間茅草屋,周圍沒有第二戶人家。茅草屋旁邊有兩座舊墳,她心裏害怕,隻好上前拍門。
門沒上鎖,輕輕一拍就推開了,屋裏極為簡陋,一床一桌ᴶˢᴳᴮᴮ一凳,再也沒有別的東西了。
何敬正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聽見動靜這才扭過頭來。
兩人重逢,抱頭痛哭了一場,訴說彼此的近況。何敬大罵兒子不孝,柳婉寧怨恨何田太心狠,不念親情,不懂得家醜不外揚的道理,非要鬧得人盡皆知。
罵完了,生活還得繼續。
這裏沒有伺候的下人,凡事都要靠自己。族長送何敬過來時,給他留下了一小袋黍米,另外還有一大袋豆子之類的雜糧。
菜是沒有的,想吃就得自己種。族長也不想把他餓死,第二天就派人送來了農具和種子。
何敬接受不了這種落差,這些天一直渾渾噩噩地躺在床上。他連做飯都沒心情,實在餓極了,才隨便抓一把黍米扔進鍋裏,熬成粥,胡亂吞下肚。
黍米已經被他吃光了,看著還沒養好傷的柳婉寧,何敬升起了繼續活下去的勇氣。他要種糧種菜,否則幾個月後兩人就要餓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