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差不跟他廢話,領頭的一揮手,把這波人一起給捆了。

他們如此強硬,大堂裏的其餘人不敢動彈或出聲,有那膽小不經事的,已經腿軟地跌在地上。

那位始作俑者說書先生倒是沒有反抗,隻是搖頭低聲道:“排除異己,因言獲罪,可氣可笑,可悲可歎,這便是新君的氣量麼。”

話落,衙差黑著臉甩了他一巴掌,他偏頭吐出的血沫中,還有一顆牙。

他轉回來後,竟還對著打他的人笑了一下。

比起那幾個學子來,這說書先生看著反而有幾分隱士氣節,襯得代表朝廷與皇家的衙差們更麵目可憎。

領頭衙差讓人拿布頭堵了這些疑犯的嘴,環視一圈,確認沒有漏網之魚後,高聲道:“府尹大人已查明,近來有白蓮教邪祟與前明餘孽流竄,散播謠言,意圖禍亂超綱,爾等若見到可疑之人,稟報府衙,查實可得賞銀五兩,若膽敢包庇逆賊,同罪論處!”

無人敢應聲。

待衙役離開後,餘下的人也無心再用餐,不一會兒原本滿座的大堂就空了大半。

烏希哈慢一步下樓結賬,看胖掌櫃愁容滿麵地收拾殘局,多給了幾兩賞錢。

掌櫃連連恭維,“姑娘心善。”

烏希哈問道:“掌櫃可知,那說書人是何來曆,怎會知曉許多宮中事?”

“他在我家酒樓坐了兩三年的堂了,以前就是個窮要飯的,哪有什麼來曆,”掌櫃苦著臉,“也不知道今天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禍從口出啊!”

邊上一小夥計眼饞賞錢,湊到烏希哈身邊道,“哪止他呢,他方才說的那些,外頭都傳開了,不過嚷得歡的都被順天府抓走了,我們這些小老百姓,哪敢隨意談論宮中的貴人老爺,定是前明餘孽沒錯。”

“哪來那麼多餘孽?祖上是漢人,現在說幾句實話、或者不小心嘴瓢,就成逆賊了?”掌櫃的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應是讀過寫書,對被抓的說書先生和學子們物傷其類。

“我這酒樓為何能生意紅火,靠的還不就是傳了百餘年的祖上手藝?崇禎皇帝還吃過我曾曾曾祖父親手做的菜,說不定哪天,我也成了前明餘孽,要被官衙抓起來了。”

“滿人當皇帝,咱們漢人就得夾著尾巴過活。”

烏希哈默然。

穿過大堂,她還能聽到些低聲碎語,多是對朝廷的恐懼,也有按捺不住好奇心,對被提起的弘暉弘昀間關係的臆測。

這場突發事故之後,烏希哈還是按照原計劃看房,卻一直有些心不在焉,在青蘋的提議下提早回宮。

“青蘋,你說外頭傳成這樣,是不是真有人故意在背後使壞?”烏希哈今天算是親眼見識到沈光繼說的弘昀出名了,而且點出他的漢人血脈,仿佛是為他在漢臣與漢民中拉人氣,也不知道四爺聽了會是什麼反應。

青蘋猜想多半是四爺政敵所為,不過她也不能肯定弘暉弘昀本人有沒有參與其中,不管怎樣,相信四爺總會查清幕後之人,將苗頭摁死。

至於這個過程會不會牽扯到無辜的人,那就得看命了。

青蘋勸烏希哈道:“百姓無知,就愛聽這些捕風捉影的事,他們哪懂權貴間的彎彎繞繞,這不還有傳二阿哥如此美貌,是女扮男裝呢。等有了更新奇的故事,他們就會忘了這事。”

烏希哈不由點頭。

大眾就是這樣。

越遮掩,越好奇,越壓製,越反彈。

以現在百姓的平均文化水平,輿論其實沒那麼可怕。

平民們大多隻關心自己能否吃飽穿暖,沒幾個真在意朝政大事的。比起四爺是怎麼登基,說不定他們更好奇城東的老爺又娶了一房小妾,城西的寡婦和打鐵的好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