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節(1 / 3)

第一章

不可言說的夢

寧妱兒是被噩夢驚醒的。

她許久未曾做過這樣古怪的夢了,醒來時身子緊繃,後背已被汗水浸濕。

她蜷縮在牆角,驚恐地打量四周,見入目皆是熟悉的景象,這才漸漸穩住心神。

屋外秋雨淅淅瀝瀝還在落著,一層雨霧如紗般掛在窗前。

寧妱兒目光穿過這層薄紗,望著院內散落的霜葉出神。

平日裏三兩口就喝下的湯藥,今日就在手中捧著,涼了都不知。

竹安見她一個晌午神情都是這般恍惚,便問可是因今晨夢魘的緣故。

寧妱兒點點頭,卻是沒有繼續說下去的意思。

麵對與她相伴十年的貼身婢女,寧妱兒也實在開不了口,因那夢不光可怕,且還有些少女無法言說的畫麵。

整個白日都是這樣魂不守舍,直到午後得了表姐趙采蘩回府的消息,寧妱兒才打起精神來。

趙采蘩是趙府大小姐,三年前成婚嫁人,夫君是衡州巡撫長子,兩人成婚一年後,便生下一個白淨的胖小子。

趙采蘩許久未曾回來,從前在趙府時,她如親姐姐般對寧妱兒極為照顧,這次好不容易回來一趟,寧妱兒等不及就要去尋她。

一連數日的秋雨讓衡州染了涼意,竹安怕寧妱兒受寒,硬是給她穿了五件衣裳,最外麵是一件正紅色帶帽長袍,帽子的一圈還有雪白兔毛,看著便極為暖和,她腳下瞪著一雙鹿皮靴,這一趟出去也不怕雨水濕了鞋襪。

眼下還未徹底入寒,寧妱兒真身裝扮與常人而言格格不入,然趙府之人皆知,這位表小姐患有心疾,自幼體弱多病,保不住哪陣風就將人吹得一病不起,便也見怪不怪。

寧妱兒從屋中出來便鑽入傘下,被竹安扶著走上廊道。

“小姐,今日風大,不可在外多留。”竹安是見寧妱兒步伐太過緩慢,這才忍不住出聲提醒。

寧妱兒被看出心思,她朝竹安扁扁嘴,卻也沒有反駁,隻是忽然停下腳步,將長袖中捂了一路的小手伸出廊外。

細小綿密的雨滴落在掌中,清涼的癢意不由讓她失神。

然而不過短短一瞬的時間,她那雪白的小手便被竹安一把拉回。

竹安一麵掏出帕子幫她擦拭,一麵低聲怪責,“小姐,你這是做什麼呀,萬一染了病可如何是好?”

“竹安啊。”麵對竹安的怪責,寧妱兒沒有半分不悅,目光依舊望著廊外的那片深雲,“待我身子好了,我也要淋一場雨。”

這話乍一聽是帶著些傻氣的,然今日的這般細雨,尋常人根本無需撐傘。

竹安擦拭的動作頓住,不由抬眼看向寧妱兒,她與她相伴十年,比任何人都了解她,她的心疾是娘胎帶出來的,不會好,一輩子都不可能好……

竹安心頭酸澀,努力擠出一個笑容,衝寧妱兒點頭道:“好,到時候奴婢陪小姐一起。”

卷翹纖長的睫毛微微顫唞,寧妱兒臉上憧憬的笑容漸深,片刻後,她終是收回目光,抬手拉緊衣領,繼續朝前走。

然路過一處假山時,那邊傳來的閑聊聲讓她們不得不再次停下腳步。

一個聽著年歲不大的丫鬟壓著聲問:“你說表小姐到底能不能生養啊?”

另一個年齡稍長的道:“你做什麼夢呢,就她那身子骨,莫說生養了,我看連成婚那日的……”

她話沒有說明,可那語氣很容易就猜出她在指何事,假山那頭兩人隱晦地笑了兩聲,接著又聽那年歲小的丫鬟道:“那可怎麼辦啊,趙家豈不是要無後了?”

“你呀,這腦子怎麼長的?”年紀大的那個低聲道,“不是誰都和老爺一樣不納妾的,待來年成婚之後,少爺那院裏肯定還要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