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到縣城時已是中午時分,在一家小酒館吃過飯,便匆匆的找家旅館住下。
第二天便是會考的日子,考場內紅燭高懸、浮香嫋嫋,一股溫馨的膻香之氣。監考的學台大人緋袍錦帶,一臉威儀地端坐在堂上,旁邊是知縣老爺和幾班衙役。童生們魚貫而入。有小的,也有老的,儀表端正的,獐頭鼠目的,衣冠齊楚的,襤褸破爛的。最後點進一個童生來,麵黃肌瘦,胡須花白,頭上戴一頂破棉帽。湖廣雖是氣候溫潤,這時已是十月上旬,那童生還穿著麻布短衫,凍得瑟瑟發抖,接了卷子,下去歸號。小雲看在心裏不禁有些好笑,科舉製度真是害人不淺呀!這麼大的年紀還來應考,怕是他的孫子都要來參考了,回去頤養天年該有多好!
小雲呆在號位上審了一下題,便飛快地做起來,那字跡龍飛鳳舞,飄灑俊逸,毫無拖泥帶水,簡直是一氣嗬成。他管不了八股文的格式和定義了,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生員考試嗎!以自己如今的水平,怕早是一位舉人老爺了,可是現代社會連舉人也不包分配了。他的思緒仿佛脫僵的野馬,肆意馳騁,博古吟金,針砭時弊,不多時一篇美文便一蹴而就地寫成了。他去交卷時,別人正在冥思苦想,抓耳撓腮,童生們都用驚詫的目光望著他。更何況,主考的學台亦有些詫異,他是從省府武昌趕來這裏監考的三品官,此刻正從裏間出來放頭牌。“你叫李小寶?”學台翻了卷宗問。小雲跪下道“是的,大人。”“都做完了?”“做完了。”小雲答道。學台看了看卷子,卻是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卷麵整潔美觀,心下不由喜歡。
“你先出去吧,待我看看卷子”小雲應答一聲出去了。那學台端坐好了,仔細地審閱起來。當時好長時間沒有童生來交卷,學台看得有些如醉如癡,“這真是曠世無匹的好文章呀!文筆俊美,立意高深,字字珠肌,隻是狂放不驁,有點不合時宜。”學台自言自語道。小雲後來才知道,這學台叫王全,早年屢試不第,連個秀才亦不曾考上,後來便改行做布匹生意,及半百之年方湊錢捐了個“貢監”,然後進場參加鄉試,中了舉人,再“到京會試,又中了進士,殿試三甲,授了部屬。過了幾年升了禦史,欽點湖廣學台”。
王學台雖也請了幾個看文章的先生,內心卻自想道:“我在這科場裏麵混跡久了,吃的苦常人無法想像,如今自己當權了,些須把卷子都詳細看過,不可聽信幕客,屈煞了真才。”於是,晚間閱卷時,王學台將小雲點了第一,和小雲同來的桂生則得了第十名,不可思議是的連那個花白胡子的老頭亦被王學台點了第二十名。由是學台看他可憐,憐憫他苦誌,才給他放了榜罷。
放榜之日,萬頭攢動,小雲和桂生皆是榜上有名,當下便俱喜不自禁。不久後,兩人便入讀縣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