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過豬,他便開始酒席的操作,灶間的爐火劈叭作響,“腸頭佬”油光鋥亮的臉籠罩在氤氳的熱氣中。好聞的煙糊味兒撲鼻而來,那四盤四碟的炒菜,吃起來麻辣鮮香,真讓人大快朵頤。尤其那道鄉村宴席的壓軸菜?魚糕,竟是做的晶瑩剔透,別有洞天。比自家酒樓的廚師做的好幾倍。
其實“腸頭佬”人生有很多不如意之處,隻是他從不表達,隻要生活不是無以為繼,他便沉默著,心懷坦蕩地麵對一切,與人時時相處甚洽。這讓小雲無比欽佩,在中世紀能有此寬廣胸襟的人,真如鳳毛麟角。遙想自己在現代社會裏,人生一有苦痛,卻選擇放棄,選擇逃避現實,這是多麼的不應該,難道自己還不如一個古人,這便是現代社會裏大家所傳承的脆弱吧。
一次,小雲和妞妞路過“腸頭佬”家的肉鋪,卻見鋪子裏坐著一個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姑娘,雖說長得眉清目秀,卻是天生的癡呆,眼神迷離,頭搖得像撥浪鼓,雙手則不停地有節律的拍打,仿佛那雙手生了瘡,搔癢的不行,小雲有些驚異,人生如此多舛,“腸頭佬”竟然還能坦然相對,這需要多麼大的修為和忍耐呀!
“雨兒,幫娘把掃帚拿來。”“腸頭佬”的婆娘ju花嬸對小姑娘說。
“不…不嘛,”小姑娘嘟嚨著。
“你真是投胎來吃幹飯的麼,前世欠下你什麼孽債,叫你今生來煩我!”
說著,ju花嬸在小姑娘屁股上拍了一下,那孩子“哇”地一聲大哭起來。
“哎!我的命咋這麼苦呀,剛走了一個聽話的,卻剩下一個不中用的。”
“嗚嗚嗚……”ju花嬸嚶嚶的哭泣真叫人揪心。
後來,小雲才知道,“腸頭佬”有一個和妞妞一般大的男孩子,今年夏天和小夥伴們在滋水河邊洗澡時不幸溺水身亡了,遺像如今還懸掛在廳堂裏,嬸子每晚一聲“我苦命的兒呀”直叫人肝膽欲裂。
前幾日,小雲不巧在鄰家的前院裏,又看見了“腸頭佬”。凜烈的寒風中“腸頭佬”正忙著殺年豬。幾月不見,他的背有些拘僂,頭發卻已花白,油黑的衣服襯著刻滿歲月風霜的臉。他的體力也比不得從前,如今帶了兩個徒弟,隻管些操刀的活。
“寶兒,快拿豬泡去玩!”
“腸頭佬”看見了小雲,臉上笑涔涔地說。
“不要,你忙吧!”
小雲徑自轉過身,臉上,卻有些水濛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