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一個新入職的小職工都可以對他大呼小叫。

他跟羅慧提過章寶林的這個性格不行,羅慧一開始沒當回事,還跟他吵架,說他不心疼章寶林坐牢吃的苦,還很堅定地相信章寶林在走出牢獄之災的陰影後一定會奮發向上的。

可是章寶林沒有,從二十歲到三十歲,他都再沒有過崛起的念頭,從一個單位換到另一個單位,他始終做著閑職般混日子的保安工作,每天提著警棍坐在安保亭裏看他的報紙,同事們都是返聘的退休老人也沒讓他覺得哪裏有什麼不對。

羅慧終於慌了,發現到疏漏了,可是章寶林早已聽不進他們的勸告。

章淩誌很擔心兒子的未來,他和羅慧已經越來越幹不動了,夫妻倆兩個人加在一起,退休後恐怕也隻有不到兩千塊錢的退休金,在淮興這個吃快餐都十塊錢起步的地方,他們沒有自己的房子,隻能依靠章寶林的出息,眼見章寶林這樣不堪大用,羅慧一開始對兒子的心疼,也漸漸被不忿取代了過去。她開始越來越多的爆發爭吵,人也變得越來越刻薄,成天拉著臉滿麵的陰沉,對章淩誌也漸漸失去了好聲氣,說話都是用吼罵的更多。

章淩誌作為一家之主,他不想看著一個本就岌岌可危的家庭這樣破碎,除了忍讓他別無他法。除此之外,還必須擔憂兒子的前途。章寶林這樣的人,長得不像善類工作又沒前途,哪怕是在社會上瞎混的那些太妹們都知道他靠不住。想要成家結婚生孩子,肯定需要有一處過人的地方,可章淩誌愣是找不出。

他和羅慧之前還有全家人貸款買一處房子的念頭,隻不過一直攢不出足夠的首付,眼見淮興的房價眼見飆升到最低一萬多的程度,讓人越來越吃不消,最後也隻能無奈放棄。章淩誌甚至在想,要不然等到退休之後,就和羅慧一起回栗漁村吧?找一處破廟房,就像大哥他們從前那樣,能過一天是一天也好。將兒子也帶回栗漁村,跟村裏批一塊地種著,娶個鄉裏的女人一起操持家務,哪怕窮困一點,也能填飽肚子勉強活下去。

想到章父,他忍不住腳步一頓,長歎了一聲。

太久沒有章父的消息了,最後一次見麵還是在淮興的糧油批發市場,那一次雙方鬧得很僵,他一開始還以為等到風頭過去對方又會重新原諒自己,可是沒想到對方的態度竟然就從那時起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

電話裏的聲音不再像從前那樣帶著猶豫,而變成斬釘截鐵的怒罵。章淩誌沒和他通過幾次電話對方就換了號碼,從那時起,章父人間蒸發杳無音訊。

那家糧油米麵店後來一直擴建擴建最後吞並了市場變成了淮興最大的一處批發集市,章淩誌帶著期冀去打聽過老板的消息,管理處卻說老板已經換人了,死都不肯透露任何老板的消息,章淩誌一麵覺得大哥大概是發達了,一麵又覺得這似乎不太可能,加上被生活壓迫的膽子越來越小,於是疑惑一直在心中盤踞,卻從來沒有膽量真的大動作去探究。

倒是羅慧,曾經去埠城區那處章母買下的店麵探尋過章母的消息,那裏的門麵房價已經漲到了一個不可思議的程度,羅慧每次提起,就對自己當初不願意擔負貸款平分房子的決定悔不當初。可是他們所得到的的消息卻一次又一次地令他們失望了,杜氏生煎的負責人告訴他們,房子的房東已經在房價漲到一萬五的時候將店麵整個賣給了杜氏生煎的公司,人也從此沒有消息。羅慧一開始是不相信的,她還想去鬧騰,可是麵對這樣龐大的一家企業,夫妻倆連站在分公司門口叫罵的勇氣都生不出。

他和羅慧的煎包攤從城建開始之後就不停地被驅趕和沒收,杜氏生煎的名氣越來越大網點越來越密集,毫不遜色甚至更勝一籌的口味讓他們這樣的小攤販生意大受影響,眼看收入越來越少生意越來越冷清,他們隻能將攤子盤出去另外找活。羅慧就在後麵的皮革廠找到散工,工作很辛苦,每天要上班將近十一個小時,但好在包三餐還有保險,而章淩誌,他一開始不停地在各個工地輾轉搬磚,年紀大了幹不動了,包工頭看他找不到工作實在是可憐,就托人給他介紹了一個露天停車場收費員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風吹日曬,好在工資比羅慧的要稍微高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