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晨光微熹,朦朦的天光透過貼著囍字的雕窗照進來。
燭台上兩根喜燭,一根未燃便滅,另一根苟延殘喘的淌了滿台燭淚,在‘噗噗’兩下垂死掙紮後,徹底化作一縷青煙,滿室喜慶的豔紅隨之暗淡。
天亮了,鴛鴦戲水圍屏後的喜床上,還端坐著身披鳳冠霞帔,連紅蓋頭都未取的新嫁娘。
枯坐一夜,她的身形仍舊筆挺,不見絲毫頹意,雙手規矩的交疊在膝上,隻是,本應該捧在手上的紅果不知所蹤,倒是一本線幀的紙皮書被壓在素白的手下。
房門被小心翼翼的推開,紅燭燃盡的嫋嫋白煙隨之而散,兩個青衣婢女無聲的走進來。
看著仍舊坐在喜床上的女子,兩人眉心微蹙,麵上滿是疼惜。
其中一位壓低了聲音,喚道:“太子妃……”
聽見聲音,白菀有些發僵的指尖微顫,指腹摩挲著粗糙的書頁,她聽見自己一夜未進食進水,微啞的聲音問道:“清桐,什麼時辰了?”
聽她還能說話,兩個婢女都鬆了口氣,被喚做清桐的一邊給她斟茶,一邊答道:“剛敲過卯時的梆子。”
白菀接過茶淺啜,隻覺得自己渾身的骨頭都在哢哢作響,腰臀已經酸麻得失了知覺。
“咦,這喜燭怎麼未燃便熄了?”
遠遠傳來一聲驚疑。
“露薇!”清桐猛然厲聲嗬止她,見露薇後知後覺的捂住嘴,才瞪了她一眼,轉而試探著安撫白菀:“許是哪個婆子忘記點罷了,太子妃不必介懷。”
洞房花燭夜,本就忌諱喜燭半道熄滅,況且,昨夜太子殿下過了禮便匆匆進宮去,連洞房都未曾踏入半步。
太子妃即便再豁達,苦等一夜未果,一大早又觸這不吉利的黴頭,心中也難免會有不快。
白菀眨了眨因一夜未眠,幹澀發酸的眼,靜默片刻,忽而抬手自己將蓋頭拉了下來。
厚重的脂粉掩住了她臉上的疲憊,唯有那雙原本清明透亮的杏眼熬得通紅。
明眸皓齒,姝色非凡,她便是當今欽點的太子妃,寧國公嫡長女,白菀。
清桐看得心裏泛酸:“皇後娘娘傳消息來,說免了您進宮謝恩,這會兒還早,不如奴婢伺候您歇會兒吧。”
白菀卻望著虛空處有些呆滯:“梳洗吧。”
清桐和露薇伺候她卸下釵環,換下華貴卻厚重的喜袍,沐浴更衣。
盥洗過後,白菀躺進錦被裏,一頭墨發鋪了滿枕,烏發雪膚,更襯得她容色糜麗。
清桐揉揉酸澀的眼,藏了個哈欠,正欲在這兒候著差遣。
卻聽白菀說:“你們也熬了一夜,下去歇著吧。”
兩人拗不過她,隻得一同關門離去。
待四下寂靜,本該閉目入眠的白菀驀的睜開眼,眸中清明不減。
她披衣而起,從枕下摸出了那本看似平平無奇的線幀紙書,目光灼灼的盯著。
如果這話本所寫是真的,那麼徹夜未歸的太子殿下,如今就在這一牆之隔的廂房裏,與她的庶妹交頸而臥。
白菀沒有猶豫,趿著軟底鞋,無聲無息的將隔壁的廂房門悄然推開。
她下意識掩住口鼻,擋住了撲麵而來的甜腥氣,衣衫散落一地,女子桃粉色的襦裙,與男子大紅的喜袍糾纏不清。
白菀隻覺得指尖發麻,胸中泛起惡心,已經不需要往前看,落在門邊的那一穗梅花絡子,是她親手絡來,送給二房庶妹,白蕊的。
“這玉如意如此貴重,三丫頭怎麼當得起?太子妃莫不是弄錯了?”
一道帶著小心試探的女子嗓音,將陷入思緒的白菀拉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