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因為海法是大漢皇帝行宮和統帥部行營所在地,這裏的一切難免被打上了大漢的烙印。
英迪莎爾見到的海法城,比她幾個月之前經過的時候,更加美麗、清潔、繁榮富饒了,街上往來的行人熙熙攘攘,包著纏頭的印度人,戴著頭巾的阿拉伯人,穿著絨織條紋衫的高加索人,頭戴尖頂帽的塞爾柱突厥人,燈籠褲的拜占庭人和緊身褲的西歐人,各民族的來客摩肩接踵,好不熱鬧。
就算是虔誠的穆斯林、仇視大漢卡菲勒的英迪莎爾,也不得不承認大漢到來之後,這座城市煥發了新生的光彩。
漢軍用刺刀和槍炮,帶來的卻是持久的和平,大漢崛起以來戰必勝攻必克,又擁有常人難以理解的能發出雷霆的可怕武器,所有人都相信大漢治下的城市是安全的,沒有任何勢力會來捋虎須,所以各地的商客都願意到這裏來貿易,城市周邊的遊牧部族和農夫,也願意到這裏來出售他們的水果、小麥和牛羊。
“難道大漢就沒有什麼壞的地方嗎?他們可是卡菲勒呀!”
英迪莎爾有點兒不甘心,東看西看的想找到大漢墮落、殘暴、血腥無道的證據。
她這次來是想救出父親曼努埃爾,她決不相信虔誠的父親,親自去過安拉的天堂的穆斯林,會改變信仰,向卡菲勒皇帝效忠。這位阿薩辛大師帶著麵紗在城中行走,試圖了解這座城市最近的變化,為即將的行動做充足的準備。
可當她發現海法城的居民似乎並不如想像中那樣愁眉苦臉、長籲短歎,內心深處就有了隱隱的害怕,這害怕是什麼,連她自己都隻能埋藏於潛意識中,不敢去想。
終於,英迪莎爾發現了感興趣的一幕:一名漢人領著幾名高大健壯的阿拉伯男子,身穿製服手持長鞭呼嘯而過,有個正蹲牆角小便的印度人(貓注:印度男人是蹲著小便的,並且隨地,呃~殘念)立馬提著褲子要跑路,卻被這些人追上了,那漢人一聲令下,他的部屬就揮動長鞭,劈頭蓋臉的抽下去,打得印度佬哭爹叫娘抱頭鼠竄。
“為什麼要打他,大漢就如此殘忍凶狠麼?”英迪莎爾不屑的撇了撇嘴,雖然她也很討厭印度佬隨地大小便,可覺得勸說一下就是了,因為這個就把人打得頭破血流,未免太過血腥殘忍,想來也隻有凶殘的卡菲勒才做得出來。
不料話音雖輕,卻被旁邊一位裹著黑色頭巾的大嬸聽了去,她不滿的嘟囔道:“姑娘說得輕巧,要是不抽他幾鞭子長長記性,印度佬改得了隨地大小便的毛病嗎?我這裏開了個油茶鋪子,總有印度佬趁人不注意就在旁邊拉屎撒尿,哼哼,我巴不得抽他個頭破血流才好呢!”
英迪莎爾想想也是,便問那大嬸這些抽鞭子的是些什麼人。
原來大漢西征以來,統治的藩屬地區越發廣大,同時大漢鼓勵工商,城市越來越繁榮,番漢雜處、民族眾多,市麵上雜七雜八的人混在一處,就有了種種事端。
大事不犯小事不斷,完全按照大漢法律來處理吧,這些地方又是藩屬,對夷民漢法並不適用——當然不可適用,否則夷民受漢法保護就和大漢公民一樣了。
就拿楚風所在的海法城來說吧,要是完全不管,印度佬隨地大小便,貝都因人趕著牛羊馬匹滿地都是羊糞蛋、馬糞堆,高加索人喝了酒就開始發瘋,阿拉伯小販把道路占得車馬難行……整個城市就成了大垃圾堆。
所以大漢就在藩屬地區有總督府和行宮行營的城市,設立全稱“城內兼管諸番雜事”的機構獨立於當地冊封統治者之外,負責管理市麵,這個機構有個響亮的簡稱——城管。
“城管。”大嬸說得很平淡,英迪莎爾聽了也隻是哦了一聲,她們並不知道若幹年後這兩個字有多麼可怕的威懾力。
不過英迪莎爾很快就見識了城管的威力。
隻見隨地大小便的印度佬抱頭鼠竄之後,又有幾名高加索人吃飽了羊肉、打著酒嗝橫衝直撞,偏生英迪莎爾是個身材窈窕的女子,雖然蒙著麵紗也能看出容色非常美麗,那幾個高加索人就朝著這邊撞過來。
英迪莎爾何等眼光,早已瞧見這幾人眼底的淫邪目光,她心頭冷笑一聲,正待出手。
橫空一道長鞭抽下,雖然招式沒有什麼出奇之處,力道之大卻帶起了尖銳的嘯音,啪的一聲抽在一名高加索人的背上,打得他跟蝦子似的彈了起來。
酒壯人膽,幾個高加索人發了酒瘋,竟然摸出腰間的牛耳尖刀,哇哇怪叫著試圖反抗。
“城管能對付嗎?高加索人可是天生的戰士,馬木留克就是從他們當中挑選的呀!”英迪莎爾對城管不是很看好。
很快她就改變了自己的看法,因為大群城管手持皮鞭、狼牙棒、鐵鏈條、板凳、蠟燭,呃~蠟燭沒有,總之他們能找到的任何物品,像狼群一樣惡狠狠的撲了上去,幾下就把高加索人放翻在地,然後拳腳雨點般落下,同時板凳、鐵鏈子還在劈頭蓋臉的往下砸……
歐耶,沒有給高加索人任何機會!
英迪莎爾看後一言不發,良久驚呼城管不可戰勝:“借我三千城管,拳打獅心理查、馬踏羅馬教廷,高加索山牧馬,安拉托利亞高原放羊,複我伊斯蘭光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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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籠罩著黑袍的窈窕身影,閃入了幽深的小巷深處。
除了覺得城管有些血腥殘忍,英迪莎爾不得不承認大漢治下的海法城繁榮穩定,比馬木留克的管理好上十倍都不止。
“難道,難道我希望城中的穆斯林,在卡菲勒統治下悲慘痛苦,這樣才好嗎?
……那位卡菲勒皇帝,一定是位雄材大略的君王,可惜他不是穆斯林,而是穆斯林的敵人!”
英迪莎爾悻悻的想著,腦海中突然浮現出了蕭平嚴肅的臉,於是阿薩辛大師的心就沒來由的一跳,她趕緊強迫自己去想:“那個可惡的卡菲勒,是他擊傷了我,又假惺惺替我療傷,還不是為了從我這個俘虜口中套取情報?對,他自己都承認了的。”
然而一個人想要欺騙自己的心,比欺騙任何人都困難,一切花招對於自己的心都沒有任何作用,所有的謊言在出口的同時就被自己否認。
“不可能,作為阿薩辛大師我不可能愛上任何人,”英迪莎爾有些頹然,她提起聲音,似乎聲音大就有道理:“要麼嫁給他,要麼殺掉他,英迪莎爾,你選擇了後者!”
真的下定了決心嗎?可能連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吧。
那個月夜中的追逐,她的麵罩被一劍挑飛,那一瞬間蕭平本可以順勢將劍鋒刺進她的咽喉。
但是,那個可惡的男人並沒有這麼做,他臉上短暫而劇烈的驚愕,俄而眼神中流露出的憐惜,毫無保留的留在了英迪莎爾的心底,深深的烙印……
“不管這麼多了,記得對麵的牆後麵就是原來薩拉丁的行宮,現在被卡菲勒皇帝占據,父親多半被關押在那座地牢裏麵。嗯,牆後是地牢左邊的一片樹林,那兒平時應該沒什麼人。”
英迪莎爾來到牆邊,雙足一蹬,像輕盈的燕子飛上了牆頭,用最細微的動作避免被人發現,動作輕得就像一片羽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