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法港裝飾著羅馬柱和圓頂拱門富有地中海風情的埃米爾府邸,早已變成了大漢皇帝行宮,庭院正中的噴水池噴灑著瓊漿碎玉,給炎熱的正午帶來一絲清涼,泥磚和石砌建築的大殿中甚至可以感覺到帶著濕氣的習習涼風。
楚風把玩著鑲嵌著綠鬆石的阿蒙神金酒杯,據說這玩意兒乃是四千年前法老王的寶物,曆經坎坷最後落入阿拉伯帝國手中,被曆代哈裏發視為戰勝異教徒的戰利品,然而隨著穆斯塔法被斬於金字塔下,哈裏發譜係徹底斷絕,就連這阿蒙神金酒杯也成了楚風的酒具。
“寧在直中取,不向曲裏求,非為金鱗設,隻釣王與侯”,楚風搶了渭水釣叟薑子牙的台詞,長笑一聲,將杯中如血的葡萄美酒一飲而盡。
瞧楚呆子得意那樣兒!雪瑤撇了撇嘴,但還是用纖纖玉指拈起剝好的葡萄,送進了楚風口中,毫無疑問又被賊忒兮兮的楚風借勢一吸,將她手指含入口中,嘖嘖吸盡了玉指上沾著的汁水才吐了出來,發出波的一聲輕響。
陳淑楨搖了搖頭,心道史上昏君所做的事情,咱們這位夫君可都做遍了,當年夏桀狂稱“我命在我不在天”,夫君卻號稱能遮天蔽日、移星換鬥,紂王造酒池肉林荒淫無道,咱們有金山銀海更勝一籌,周幽王烽火戲諸侯博美人一笑,夫君能在兩軍對壘劍拔弩張之時陪著三位皇後打雙陸……
好不容易等到番邦來朝,不說周公吐哺天下歸心,總學學劉邦倒履相迎吧,他老人家倒好,把人家晾在大太陽底下熱火朝天的曬著,自個兒在殿內飲酒作樂,要是被那些酸腐的儒生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麼勸諫呢,直諫、強諫、屍諫,抑或抬棺諫?
偏生這位皇帝從來都不按常理出牌,每每卻大獲成功,就連陳淑楨都覺得冥冥中似有天意注定,那些歌頌表章中什麼天心已改、天命已移,握乾秉坤、承天受命的話頭,似乎除開阿諛之外,也很有幾分道理了。
慢條斯理的將葡萄咽下,楚風站起來伸了個懶腰,忽然神色一正:“溜了這麼久,咱們等待的大魚,想必已經心焦冒火了吧?是該提魚兒上岸嘍~”
聖殿騎士團總團長吉拉米三世.德.博讓,已經在大漢皇帝行宮前庭的小廣場上足足曬了半小時,沒有任何遮擋,中東地區正午的陽光能讓沙子熱得燙熟雞蛋,也能讓德.博讓的全身都被汗水浸透。
但他不得不忍耐,因為皇帝離開阿卡德時說的那句話。
“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博讓請教從遠東歸來的聶斯托裏安教士弄明白這兩個成語的含義之後,就感覺全身變得冰冷,從骨髓一直到心髒都結成了冰塊。
自從那位真主之劍薩拉丁從十字軍手中奪走了聖城耶路撒冷,教廷的態度就越來越模棱兩可,加上法國國王的冷淡,熱那亞和威尼斯貴族商人的敵視,以及幾乎相當於宣戰的“阿爾比”聖戰……
阿爾比派是西歐反對正統基督教的一個派別,參加者主要是市民、騎士和貴族,流行區域從瑞士朗格多克直到法國圖盧茲,而聖殿騎士們就主要來自於這些地區,並且或多或少的接受阿爾比派的信仰。
聖殿騎士在聖戰中繳獲了大批財富,並且在被征服地區征收什一稅,給歐洲前往耶路撒冷的貴族提供保鏢服務,甚至和猶太人合作建立了最初的遍布整個歐洲的銀行體係,種種途徑積累起了巨大的財富。
作為聖殿騎士老家的阿爾比地區,就是這些財富的流動目的地之一。
巨大的財富、有別於羅馬天主教的“異端”信仰,給阿爾比帶來了滅頂之災,教皇英諾森三世在1209年組織十字軍鎮壓阿爾比派。法國國王以及北部忠於卡佩王室的騎士為掠奪南部財富,也積極響應教皇的號召,侵入從朗格多克到圖盧茲的地區,大肆燒殺劫掠。
這場基督徒之間不同派別的戰爭,前後持續了四十年,直到阿爾比派最終轉為地下派別,才在流盡了無數鮮血之後宣告結束。
也就是說,當聖殿騎士在中東與阿拉伯人進行聖戰的同時,他們的家鄉則被另一夥打著聖戰旗號的家夥燒殺劫掠!
可聖殿騎士團的武裝,早已深深陷入了阿拉伯人的汪洋大海之中,對家鄉發生的慘劇完全無能為力……
如魚飲水,冷暖自知,德.博讓很清楚教廷屠殺阿爾比派的時候沒有順手把聖殿騎士宣布為異端,隻因為還需要聖殿騎士們在中東出生入死;但是現在教廷與大漢媾和,和平接收聖城耶路撒冷,聖殿騎士將會麵對一個多麼悲慘的結局,也就不言而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