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坦的臉部變得僵硬起來,草原法則是弱肉強食、適者生存,沒有那麼多道義可言,失敗了就是荒草下一抔白骨,成功者才能笑看風雲,毫無疑問,紮達闌部的紮木合,和汪古部的阿剌兀思剔吉忽裏相比較,貌似軟弱無能的後者,卻是笑到了最後。
而且,有消息傳來,漢軍北進包克圖的時候,汪古部又是最早倒向大漢懷抱的幾個部族之一,時間上僅次於塔塔爾部……
“我明白了,末將一定不會給汗王的大計增添任何麻煩,”阿拉坦突然抬起頭,雙目中精光四射,對海都道:“但末將會以個人身份挑戰天可汗,哪怕失去生命,也要見識這位繼成吉思汗以來天下最強者的武勇!”
海都頓時瀑布汗,放在十天前,他還可以毫不費力的處死阿拉坦,但自從宣布了投降大漢的決定,他這位中亞霸主對軍隊,尤其是軍中少壯派的掌控力實際上直線下降了,麵對阿拉坦的要求,他也隻能不置可否的動了動腦袋,甚至無法分辨究竟是搖頭還是點頭。
宰相納爾設鄙夷的撇了撇嘴,他認為阿拉坦這號頭腦簡單四肢發達的蠢貨,純粹就是個白癡,和大漢皇帝比武?虧你想的出來,你怎麼不去和七老八十歲的羅馬教皇比武?
蠢豬!
“嗯~至於我自己嘛,還是想想怎麼討好大漢皇帝,在他手下謀個一官半職吧!”納爾設笑得很燦爛。
………
海押立郊外八十裏,從望遠鏡裏楚風已經能看見清真寺輝煌燦爛的鎏金圓頂了,他饒有興致的欣賞著頗有異域風情的城市輪廓,嘴角帶著點兒捉摸不定的笑意。
陪伴在身邊的陳淑楨,兩道秀麗的眉毛緊緊鎖著,原因無他:這一路上西進,海都麾下分駐各地的千戶百戶都是老老實實的供應糧草、食水,替漢軍帶路,遇到的幾個城市也完全不設防,任由漢軍設置官署,試探性的解除幾支蒙古千人隊的武裝,也順順利利的完成,沒有受到任何阻礙。
越是這樣,陳淑楨越發疑神疑鬼,倒不是說單純是投降這事兒可疑,畢竟蒙古帝國不是鐵板一塊,乃顏就很早和漢軍並肩作戰了,之後歸附的月息、塔塔爾就更多了,甚至就在不久前,北廷都元帥溫裏木可兒也投降了大漢。
但海都,畢竟是有希望和忽必烈爭奪蒙古大汗寶座的人,畢竟是中亞的霸主,大漢最主要的敵人之一啊!
之前針對他,統帥部製定了周密而詳盡的計劃,要將海押立的軍隊一網打盡,陳淑楨親自參與了計劃的製定,還和陸猛商量了,準備把流血犧牲最多的攻堅任務交給侄兒陳吊眼統帶的第一軍,她不僅做好了站在熱氣球上替將士們呐喊助威的準備,甚至不排除在攻擊海押立的最緊要關頭,親自衝上第一線斬關落鎖、殺將奪旗以激勵士氣。
突然接到海都的降表,陳淑楨愕然難解之餘,就好像早已積蓄起來的萬鈞之力,以雷霆閃電之威打出,卻砸到了一團輕飄飄的棉花上,半點兒不受力,叫你胸腹間煩悶難受。
楚風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豈止是陳淑楨,就連右邊的陸猛,表麵上看去似乎還是站得比標槍還直,臉上一幅鐵麵人的表情,可他不經意間隨便踢著地上的小石塊,暴露了他深藏於內心的煩躁。
所有人都被海都這一手鬧個了措手不及,最好了完全的出擊準備,敵人卻在最後關頭投降了,心理上的落差確實很大,很有些兒莫名其妙。
“難道咱們非得和海都這老狐狸狠狠打上一場,犧牲幾千上萬的弟兄,消耗價值幾百萬的軍火,大家夥兒才能高興?”楚風沒好氣的數落著陳淑楨。
陳淑楨當然明白,漢軍官兵寶貴的生命,能少犧牲就應該盡量減少,軍火彈藥之類的,從河西走廊轉運到這裏也花費巨大,能少用一點兒,也免得張廣甫老頭子擺出副如喪考妣的臉色,事實上如果能盡量節約彈藥,打到波斯灣沿岸再從海上絲綢之路得到閩廣沿海兵工廠的補給,那就比大運河轉運入關,河西走廊陸路運到西域,便宜多少倍了。
不過她實在有些不服氣,悻悻的道:“海都這家夥純粹是隨風倒,眼看咱們大漢就要獲勝,他就來投機了,我看他和咱們決不是一條心。”
僅僅在兩年前,海都還率兵二十萬入關陝,與漢軍在涇水河畔浴血廝殺,短短兩年後他擁兵八萬,竟然要投降大漢,這樣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別說陳淑楨不了解,所有的漢軍官兵又有幾個能想到呢?
楚風倒是從接到降表的那一刻起,幾乎是立刻明白了海都的用意:成為強者,或者依附強者,追隨強者,這是草原上最基本的生存法則,打不過就投降,對海都來說並不是什麼不可接受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