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風扳著手指頭算道:“四大汗國有遠有近,還得算上忽必烈傳檄使者過去、各汗國再動員軍隊的時間……那麼,海都的大軍就在杭愛嶺一線和元軍對峙,他最快五個月就能到;伊兒汗要翻越蔥嶺,不管走天山南路還是天山北路,至少得七個月;金帳汗嘛,當年拔都西征,春天從蒙古草原征調軍隊,秋天就到了伏爾加河,那麼他從伏爾加河畔的拔都薩萊城到長城沿線,當在一年之內。”
“一敗再敗,忽必烈這位天之驕子早已膽寒,他決不會犯分兵冒進的錯誤,這一次,他一定會等到四大汗國的軍隊全部集中,才以蒙古帝國的全部力量發動進攻。”陳淑楨冷笑道:“距張珪敗亡、漢軍兵進中原已有了四五個月,忽必烈的使者早已到了波斯,也就是說,咱們從現在開始,還有八個月的時間厲兵秣馬。楚兄何不早發征兵敕令?”
楚風苦笑了一下,實際上他也未嚐不有猶豫,現在集中兵力發動攻勢,雖然時間比較緊,還是有五成以上的把握可以在漠北各大營駐軍和海都來援前,驅逐蒙元出大都,然後穩固長城防線,像大明王朝那樣依托長城和蒙古草原上的敵人打拉據戰——這樣也最穩妥,短時間內漢軍子弟兵付出的犧牲也最小。
劣勢就是無可避免的讓蒙古帝國在漠北得到喘息的機會,讓戰爭成為曠日持久的消耗戰,而目前的大漢帝國,正是華夏文明從陸地走向海洋,從小農經濟走向資本主義的關鍵節點,這樣的消耗對它會產生什麼樣的負麵影響?楚風不願意去賭,但他知道,後世孤懸海上不受外敵威脅的大不列顛完成了工業革命成為日不落帝國,而遭受金帳汗野蠻侵襲的俄羅斯,直到二十世紀初還是一個扶木犁的農奴國家!
放棄北驅蒙元的時間窗口,把寶貴的時間用來擴軍備戰,執行消滅四大汗國主力部隊的計劃,冒險的成分就大得多,此戰漢軍兒郎付出的代價,也遠遠大得多!
正因為遲疑未決,楚風才以釣魚來平息心境,試圖解開那團亂麻。
“這樣的危險,值不值得去冒?這樣的代價,值不值得付出?我賭的不是個人榮辱,而是華夏國運,千萬人的生命呐!”
楚風喃喃的念叨著,作為一個後世安定社會中成長的大學生、小白領,被命運之舟扔到了宋末這個華夏陸沉的亂世,趕鴨子上架般建立軍隊護衛百姓、創辦學校傳播文明的火種、興辦工商富國強兵,和傳說中的文天祥、陳淑楨、陸秀夫、張世傑、陳宜中發生了種種交集,心智閱曆也逐漸成長,但帝國越大、壓在肩頭的擔子越重,個人的一個決定就能決定曆史的走向、文明的盛衰和千萬人的生命,這種前所未有的感覺,怎麼不讓人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呢?
地位越高、責任越重,看著市麵上越來越繁榮,看著大街上熙熙攘攘,南來北往的人流,看著小學校中天真可愛的孩子,那種乾坤一擲,以天下蒼生為賭注的豪情壯誌,隻怕是全無心肝的惡魔才能生得出來!
“楚兄,相信自己。”陳淑楨的臻首靠到楚風肩上,深情的道:“當年往空坑援助文丞相,李恒勢焰方張,其後張弘範五路四十萬大軍進剿閩廣,在石鼓山以各山寨民軍抵擋張弘範長驅萬裏的鐵騎,還有如天神般不可戰勝的伯顏丞相,不都被大漢踏在了腳下?君統大軍,妾為前驅,有漢軍虎賁數十萬,有陸猛以下名將如雲,必能戰而勝之。”
趙筠則伸出白玉般的柔萸,輕輕握住了楚風的手,“小時候常聽父王說,高宗南渡之後,小朝廷偏安苟且,把長江當作天塹,隻知道暖風吹得遊人醉,直把杭州作汴州。然則蒙古帝國未滅,狼居胥未封,漢軍止步於長城之南,和小朝廷偏安江南有何區別?長江和長城,是護衛我華夏的屏障,卻不是炎黃嫡裔止步不前的羈絆!”
“好、好,兩位夫人都說的好!”楚風的眼睛中沒有了遲疑,比以往任何時侯都要亮,燦若晨星。
不論長江還是長城,都不是華夏的邊界,“明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天才的將軍陳湯在千年前就向世界發出了華夏文明的怒吼,難道擁有工業文明、縱橫大洋之上的大漢帝國,開疆拓土、一統寰宇的雄心壯誌,還不如千年之前的老祖宗?
他霍的一下站起身來,對趙筠道:“替我傳下聖旨,東瀛三島的震天師調回來,加上遼東騎兵師、骷髏師大力吸收乃顏部騎兵,半年內擴編為三個能快速機動的軍;四川第二師擴編為軍,按山地步兵編製,準備出秦川威脅六盤山,兵源要征召荊湘湖廣移民子弟,為了保衛四川天府的田園,他們定會奮力一搏;其餘中原四個重裝步兵軍加強整訓,準備大戰!”
話音剛落,就聽得胖丫奶聲奶氣的叫道:“魚兒咬鉤了,爸爸,魚兒咬鉤了!”
陳淑楨眼疾手快,抓住釣竿往上一提,哈,好大一尾金鯉隨著釣線躍出水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