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高氣爽,草木蔥蘢,石鍾乳堆砌的假山別具一格,潺潺流水環繞其間,給江南夏末秋初的燥熱天氣,帶來了難得的涼爽。
敏兒荊釵布裙坐在水邊,赤著雙腳踢小溪流水,嘩啦啦的濺起陣陣水花,在陽光映射下泛著五顏六色的光芒,仿佛打碎了天上的彩虹,揉進了溪水之中。
王李氏懷裏抱著胖乎乎的小外孫慢慢搖動,一邊輕輕拍打孩子,一邊沒好氣的道:“小弟呀,你看你媽,這麼大人了還玩水,也不疼你愛你,還不如外婆喜歡你呀!”
說罷她又看看繈褓中的“小楚風”,簡直跟他爸一個模子裏印出來的,這麼小就睜著雙大眼睛滴溜溜的亂轉,將來還不知道有多調皮搗蛋哩。
敏兒誕下的小太子取名為楚天,小名則按江南臨安鄉下的習慣喚作小弟,此時才三個月大,自然不懂得外婆說什麼,也就沒什麼反應。
“喲,瞧這小嘴兒癟癟的,外婆都不搭理,咱們未來的小皇帝呀,架子大著呢!”王李氏喜得外孫,老懷大慰,把生意甩給了掌櫃們,自己成天照顧外孫、女兒。
王李氏抱著小弟,把他小臉衝著敏兒,虎著臉嚇唬兩娘母:“就知道粘著你那個不懂事的媽!也是你爹爹寬仁,否則像她這麼笨的丫頭啊,早被打入冷宮了!將來長大了,你可要護著她喲~~”
小弟根本不知道外婆在說些什麼,敏兒踢得水花四濺,他就目不轉睛的盯著看,看到精彩處,竟而咧開小嘴咯咯笑起來!
“哈哈,他笑起來真像楚哥哥!剛生下來皺巴巴的跟小老鼠似的,現在長大了呀,倒是有些像他爹爹了嘛……”敏兒像發現新大陸似的,拍著手,指著小弟哈哈大笑。
王李氏搖搖頭,這女兒沒心沒肺的,哪兒像個當媽的人?隻怕將來孩子和她比著瘋呢!
“弟弟,我要弟弟!”兩歲多的小公主胖丫蹣跚著跑了過來,伸著雙肉嘟嘟的手要摸小弟,趙筠一襲白裙姍姍而來,秋風吹拂裙帶飄飄,直如神仙中人。
“筠姐姐,胖丫!”敏兒甩了甩腳上清水,赤著腳站在岸邊,一把將長得跟包子似的胖丫抱起來,崛起小嘴像小雞啄米似的,啵啵啵在胖丫粉嘟嘟的臉上一陣亂啃。
王李氏正和趙筠寒暄兩句呢,轉眼見敏兒赤腳站在地上,急得不得了,抓起雙金絲絨的拖鞋就甩到她腳底下:“這個怎麼得了,還在奶孩子,能赤腳踩在地上受地氣嗎?”
敏兒嘻嘻笑著,朝趙筠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的穿起了拖鞋。
王敏兒性子單純可愛,就像個永遠長不大的孩子,趙筠早已見慣不驚,反而心頭有些兒慶幸:大漢帝國宮中五位皇後,要麼直率大方如陳淑楨、烏仁圖婭,要麼就是敏兒這樣五髒六腑都透明,一眼能看穿她想什麼的玻璃人,就是雪瑤愛使點小性子,也從來沒什麼心機,比起早年手帕交們談起的皇宮中邀寵爭寵固寵的種種不堪,真個天上地下了!
旬日休息,雪瑤晨起之後分花拂柳而來,見敏兒生了孩子還這般傻乎乎的可愛,便和她打趣道:“敏兒這麼喜歡玩水,咱們將來搬到新皇宮就沒小溪了呀!要不,咱們搬過去,留敏兒在這邊住?”
臨安新城已建設完成大半,故宋舊宮也修葺一新,辟為華夏曆史博物館,向全體國民免費開放,但楚風仍以舊兩浙大都督府為暫居行宮,新城那邊的正牌皇宮才剛剛破土動工——楚風說過,大漢任何一地學校沒有建起之前,不準官員修葺官署,任何一處學校比官衙破爛,地方官就地撤職,他以身作則,在臨安新城小學校主體完工之後,才開始建設新皇宮。
“你們都過去住啊,那這邊多冷清呀~~”敏兒歪著腦袋想了想,展顏笑道:“不過把楚哥哥留下來就行了,他會說好多笑話呢!”
雪瑤聞言絕倒,王李氏則笑得直打跌,誰說女兒笨?她聰明得很哩!
“嗯哼,都在啊!”楚風和烏仁圖婭攜手而來,眼尖的雪瑤朝趙筠使了個眼色:草原明珠向來風風火火大步流星,今天卻是邁著小碎步跟個受氣小媳婦似的,也不知咱們那位楚呆子昨晚是怎麼折騰的!
見兩位姐姐似笑非笑若有深意的表情,烏仁圖婭就明白了大半,俏臉頓時罩上了一層紅霞,忍不住狠狠掐了把楚風:哼,昨晚那麼強橫霸道,害人家到現在還邁不開步,真正是個楚呆子!
“哈,兩個小東西,給爸爸親一個!”楚風拍著手,胖丫就搖搖擺擺的跑過來,撲進爹爹懷抱裏,享受摯愛親情,王李氏懷裏的小弟也啊啊的叫起來,似乎在嫉妒姐姐呢!
“都來都來!”楚風一手一個抱起來,好一陣舞弄才放下了。
“在說什麼呢?怎麼見我來了就不說話,有事瞞著老公?”見丈母娘帶著兒子回去休息,楚風就樂了,挨個捏捏老婆們的臉蛋,惹得她們報以粉拳。
“哼,若不是陳姐姐回了漳州呀,她三下兩下就把楚呆子收拾了!”雪瑤氣呼呼的嘟著嘴,小模樣別提多誘人了。
楚風壞壞的一笑,心說陳淑楨在這裏,也是砧板上的肉,隻要老公我施展“**魅惑之手”和“驚魂狼之吻”,她還不和你們一樣軟成麵團?
又鬧了一陣,還是敏兒老實,原原本本說了新皇宮的事兒。
“就敏兒是個實心疙瘩,你楚哥哥富有四海,便在新皇宮原樣造這樣的小溪、假山,又有什麼難的?分明是想著和楚呆子單過,央著他晚上講笑話呢!我倒想聽聽,你們熄了燈躺在被窩裏,還要說什麼笑話?”雪瑤瞅著敏兒,笑得像隻剛剛偷了蛋的小狐狸。
哪曉得楚風竟然點點頭:“沒錯,要新建一個原樣的,卻是不能了。”
怎麼可能?且不說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皇帝富有四海,便是以私產而論,楚風也是帝國頭一號的大富翁,呂宋島、東瀛的金銀礦和南洋的香料是他獨占一半,壟斷麻六甲以西商貿的東印度公司他是大股東,鋼鐵曬鹽紡織都有他的股份,大漢皇帝之富曆朝曆代皆無,是唯一不從國家稅收分利,而完全以私產自奉的皇室,他怎麼會修不起區區一座假山、小溪?
雪瑤不服道:“就知道楚呆子護著傻敏兒,你那新皇宮還不如故宋舊宮五分之一大,便是整座皇宮,單敏兒家裏出錢就能建好,何況小溪假山?”
“你們知道嗎?這建小溪、假山的鍾乳石是山洞中泉水滴下,水中礦物慢慢沉積形成的,每根鍾乳石少則萬年,多則數十萬年才能形成,把它從原來生長的地方敲下,就沒了靈氣,就死了呀!”楚風問道:“咱們是要山洞中自然的、活的鍾乳石,還是要把它們敲下,變成花園裏人工的、死的鍾乳石?”
答案顯而易見,人們更喜歡欣賞自然之美。
趙筠若有所思的道:“皇帝雖愛山水之美,卻能克己奉公,不取民間一花一石,想當年我祖上那位徽宗皇帝治花石綱,鬧得天下民怨沸騰,盜賊蜂起,國力衰微以致金兵南侵時無力抵擋……”
楚風自得的點點頭,心說我就是愛花石,也就花錢從民間購買,絕不至於像徽宗那樣瞎搞,鬧得什麼方臘、楊幺都起來造反,害得水滸英雄們還沒北征就死了個七七八八——哦,水滸是小說演義,不過方臘、楊幺倒是亂了大宋朝的東南半壁。
哪曉得大宋朝有花石綱,大漢新朝也鬧了這麼一出。
李鶴軒騎在戰馬上,接二連三的鞭打馬匹,蹄鐵在臨安城青石鋪成的大道上塌塌直響,駿馬飛速的奔向皇宮。
得到臨安有敵人暗探潛伏的消息,漢元大戰就在頃刻,於是李鶴軒親自領導情報部門,故意發出錯誤的情報,待劉大胡子把誤導情報發出後,士兵們破門而入抓獲了這個密探。
事情至此一切都很順利,然而讓李鶴軒大驚的是,劉大胡子頭一低就咬自己衣領,竟是要自尋死路!
大漢情報司逮捕的北元探子也不曉得有幾千幾萬,隻有一點無一例外:全都是為了功名利祿、為了金銀財帛賣身事敵的狗漢奸,它們沒有信仰沒有意誌甚至沒有靈魂,被捕之後為了活命,基本上都會竹筒倒豆子把自己的任務、來曆、上下級說個清清楚楚,情報司還極少遇到被捕後自戕,而且自戕得如此義無反顧的探子!
幸好有出身南少林的情報官員眼明手快,閃電般錯開了劉大胡子的下巴,讓他連咬舌自盡都做不到了。
李鶴軒皺起了眉頭:“韃虜給了你多少金銀,便值得如此賣命?背祖忘宗還不夠,非得以死報效?”
劉大胡子聞言卻眼睛一亮,因為下巴錯開隻能含混不清的道:“沒錯,我就是大都城來的,沒能報效朝廷誅殺奸賊,是我無能,要殺要剮隨你便,想讓爺爺投降,做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