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權兄私邸中處處逾製,隻差在臉上大書‘要做皇帝’四個字,若不是雪瑤侄女在漢王府得了專寵,以與權兄的心思,會如此孟浪?”鄭思肖越說聲音越大,兩隻眼睛睜得溜圓:“可惜可惜,好好一個大宋丞相,棄宋仕漢便也罷了,卻到來漢國行奸佞之事,以女色惑亂君王,阿諛事主、擅作威福,難道不是賈似道的故事嗎?”
陳宜中啞然失笑,先不忙著回答鄭思肖的問題,而是反問道:“以鄭兄眼力,當今之天命,在漢、在宋還是在蒙元韃虜?”
鄭思肖本名所南,思肖實為思趙,思趙宋也。饒是他如此推崇大宋,也不好說氣運在宋,隻得強顏辯道:“昔年成湯之興,地不滿百裏;周朝之興,地不滿三百。少康一旅而興夏,肅宗匹馬而昌唐,大宋中興,也為可知。”
“然而不然。有盛便有衰、有興便有亡,夏商周、秦漢晉,隋唐宋,哪個逃得過?誰都知道江山萬萬年不過是空口好聽。論氣運,高宗南渡便已摧折一半,分明是個劃江而治的小朝廷了,風波亭上殺害嶽王更是自毀長城,至韓侂胄丁大全賈似道誤國害民,三百年十七帝現在怕是也到了油盡燈枯的時節。”陳宜中睜著惺忪醉眼,拿筷子輕輕敲著碗沿:“試問鄭賢弟,如今南洋諸國,事漢還是事宋?琉球占城各處海外華人,乃至八閩沿海之民,事漢還是事宋?大宋陸地無法和蒙元鐵騎爭鋒,海上無法和漢國堅船利炮抗衡,宋之亡、必有期!”
一席話說得鄭思肖啞口無言,陸地打不過蒙元,海洋打不過琉球,如此看來,大宋之亡是鐵板釘釘的事情,他一顆心頓時亂了,驚問道:“與權兄,如此看來大宋朝連最後一點骨血都保不住麼?”
“那也未必。”陳宜中笑得像隻老狐狸,修煉上千年的老狐狸,他知道這位同窗為人古板了點,但學問見識不下於自己,嘿嘿,來了琉球就別走,與我做個幫手,因此便下說辭道:“宋亡於韃虜,神州陸沉天地翻覆,南望王師的遺民淚盡,四等人的那番愁苦悲傷,真真難描難畫。宋若亡於漢,不過是改朝換代,亡國而非亡天下,如宋代後周,晉代魏,天下還是那個天下,百姓還是那個百姓,換個皇帝朝廷,換個律法製度而已,並無五胡亂華、遼金南侵的苦痛。而且,將來愚兄勸那漢王效法宋太祖,或者丹書鐵券,或者封宋朝小皇帝做個歸命侯、安樂公,叫他安樂富貴一世,保全宗廟,善待皇族,如此豈不是好?”
鄭思肖兩眼放光,“以此說來,與權兄真真良苦用心,不負琉球不負宋了!以豔詞求官,自然無可厚非。”忽然又想起最開始的問題,急著問道:“既然這般,與權兄便該在漢國好好做官,興漢滅元才是正道,如何胡作非為,正廳建得賽過臨安皇宮,不怕說你逾製麼?”
“逾製,試問鄭賢弟,愚兄逾的哪家的製?”陳宜中饒有興趣的看著老同學,直到他恍然大悟,騰地一下站起來。
與權兄的行為,以琉球漢國法而論,完全理所當然,鄭思肖在路上就見行人穿著杏黃、朱紅各色服飾,甚至有畫工筆快像的店主人,備著小小的龍袍,給那些小孩子們穿了畫像哩。與權所為,在漢無關緊要,在宋要族滅,他故意為之,是個什麼意思,也就不言而喻了……
陳宜中推薦鄭思肖為官的報告很快遞到了漢王府,楚風看了看簡曆,又讓情報司送來鄭思肖在新柯沙裏的所作所為。
“嗯,懂南洋七八種土話,又能以八罐茶葉從酋長手上換來大片土地,這是個人才呀!”
趙筠在旁邊接著說:“能以自己土地財力收容流落當地的逃難漢人,可見心地純良。”
用,這樣的人要用!楚風點點頭:“先放到民政部、財稅曆練曆練,這個人將來是要大用的。”
趙筠又抽出一大疊彈章,展開給楚風看,全是彈劾陳宜中逾製狂悖、居心叵測的。“夫君,陳宜中煞費苦心啊!”
“嗬嗬,還不都是為了行朝那十多萬軍民?”楚風嘿嘿一笑,漢國製度,處處拿大宋的皇權不當回事,自然是為了將來接收行朝做準備。
我可不要見了宋朝皇帝就膝蓋發軟的官!陳宜中,有點眼力勁兒!
“這些彈章,筠妹替我一一批駁了,逾製,逾的哪家的製?問問上彈章的人,他們是做的哪家的官?”(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www.qidian.com,章節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