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君實啊陸君實,你千算萬算沒算到琉球船上有這許多炮!禦舟上,陳宜中心頭五味陳雜,退往琉球的計劃不成功,自然說明自己的主張是正確的,但目前鬧到這一步,對整個抗元大計,必然有害無益。
也許是防著陳宜中泄密暗地裏通知楚風,也許是丟開他方便行事,給他和劉黼安排的任務是“隨朝護駕”,所以才到了這禦舟上,落到被十五門大炮指著頭頂的下場。
“陳相爺,琉球人這不是反了麼?”劉黼驚得目瞪口呆,“大宋朝三百餘年,敢行此大逆不道者,屈指可數、屈指可數啊!”
“這不是還沒朝禦舟開炮,沒打死人嗎?我瞧楚總督的兵,好歹有幾分敬畏之心。”陳宜中白了他一眼,知道這個老同學沒什麼大本事,幹脆自己進了官廳,呼喝太監宮女們扶兩宮下船。
聽得炮聲隆隆,官艙中亂作一團,太監宮女們求神拜菩薩,隻求那楚總督的轟天炮不要打到自己頭上。楊太後抱著小皇帝,孤兒寡母縮作一團,看上去好生可憐,有見機得快的伶俐人,就擺出副赤膽忠心的樣子護在兩宮身前,似乎一道人牆就能擋住炮彈了。
陳宜中進來大聲下令棄船上岸,宮中人盡知道這位權傾朝野的相爺,已經失了聖眷,幾個太監捏著拳頭護在太後前麵,抖抖索索的道:“陳相爺,你要劫駕嗎?”
“下船、送兩宮下船!老子劫個什麼駕?是琉球人在打炮!”瞧這群太監嚇得掉了魂,到好像是自己要劫駕似的,陳宜中又好氣又好笑,上前幾步要和人群後麵的楊太後答話,不料竟被幾個嚇傻了的太監攔住。
這幾人像得了失心瘋似的,滿以為在兩宮主子麵前錚表現博忠心的時候到了,張開雙臂攔在陳宜中身前,一幅奮不顧身的模樣。
相爺生氣了,後果很嚴重。當年總督禦林軍的殿前指揮使韓震,他尚且說殺就殺了,哪兒在乎幾個小太監?正好旁邊有個嚇呆的殿前護衛,陳宜中從他腰上抽出寶劍,不由分說就捅進了打頭一個太監的心窩裏,“扶兩宮下船遠逃!遵令者生、違令者死!”
陳宜中抽出長劍,那太監心口鮮血噴了他一身,小皇帝嚇得哇哇大哭,一群宮女太監更是麵無人色,楊太後哭道:“求相爺留我趙家一塊骨肉……”
陳宜中簡直要抓狂了,自己和琉球一向親近,甚至把雪瑤送給了楚風,如今琉球人玩這麼一手,恐怕人人都以為自己和他們勾結,要行那漢末曹孟德的作為了。這會兒火燒眉毛,也沒空慢慢解釋,隻得提著劍向楊太後拱拱手:“陳某心跡,日後便知。”又對著侍衛們喝道:“還不扶兩宮下船?”
自賈似道以後,好幾年陳宜中都是朝堂第一人,多年丞相的積威還在,侍衛、太監們被他喝醒過來,一群人上前,扶的扶、抬的抬,擁著兩宮上船頭。
劉黼也叫了條劃子船過來,宋軍中總有膽子大夠忠心不怕死的,兩三條船搖了過來。
楊太後見有船來接,周圍宋軍船隻甚多,知道陳宜中確是要送自己上岸,便漸漸放下心,忽然看到琉球船上一場溜黑洞洞的炮口指著這邊,忐忑不安的問道:“丞相,琉球人不會打炮吧?”
“應該不會。”
話音剛落,轟的一炮打在十丈外的水麵上,足有桶粗的水柱衝起來四五丈高,水花甚至濺到了陳宜中臉上。
楊太後嚇得兩眼翻白,小皇帝又號啕大哭,陳宜中無奈,隻得把他們送回官艙。此後,隻要一有船試圖接近禦舟,琉球船就放炮,反正一條:不準兩宮離開禦舟跑路。
宋軍水師的大船比釣魚島號笨拙得多,此時有幾十上百條船重重疊疊的圍了過來,要說打,這些船一起上就是十條琉球船也打得稀爛。但釣魚島號前進到距離禦舟五十丈的距離,炮口就一直對著禦舟。琉球大炮隻須把燒紅的鐵簽子往後麵一戳,炮彈就力逾千鈞的打出來,誰敢拿兩宮性命開玩笑?隻得遠遠停下,把三弓弩雙弓床弩火箭灰瓶什麼的全對準釣魚島號。
“哎呀媽呀,剛才咱們衝著官家、太後的座船開炮了?”釣魚島號的炮甲板上,炮手康國武摸摸還在發燙的炮管子,不敢相信自己竟朝著皇帝打了一炮——盡管是瞄著離船十丈的水麵。
那可是大宋朝的皇帝,坐了三百年龍庭的趙家皇帝啊!朝皇帝開炮,在過去簡直想都不敢想,就在剛才,戰友們給這門炮裝好了彈藥、瞄準了水麵,輪到自己點火的時候,不知怎的手就開始抖個不休,突然麻炮長在腦袋後麵一聲吼,鞭子啪的一甩,自己夢裏夢憧的就把鐵簽子插進了火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