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早都要挑明,陸秀夫心中忠君的意氣發作,也顧不得許多了,正言厲色的道:“楚大人,如今福州已失,唆都、莽古泰、劉深大軍蜂擁雲集,福州至泉無險可守,行朝已決定入海暫避鋒芒。”
什麼?!楚風大聲反駁:“沿海一帶幾經反複,好不容易有了現在的局麵。文丞相、陳大使保守粵東閩西,汀州如銅牆鐵壁,韃子決不可能逾越一步,我們隻須全力反攻福州,就能在閩北山地和韃子打拉據戰,那時候民心在我、地利在我,天下事尚有可為。若是再次下海,則文、陳的粵東閩西不能保,沿海城市盡落韃子手中,行朝又向何處去?”
陸秀夫板著臉道:“這便是要和楚總督言明的事了。行朝準備退入琉球,守則有海峽天險可保萬全,攻則以水師襲擾八閩沿海,號令閩廣。”
楚風大驚,這才明白了行朝的鬼主意,竟然是要到琉球鳩占鵲巢!且不論自己的權位,便是行朝諸公的氣量格局能容得下琉球全然不同的工商社會製度?曆史上行朝二三十萬軍民尚且壞了事,到琉球就能興複?恐怕結果是把琉球也搞得一塌糊塗,大家完蛋了事。
不,絕對不行!楚風幹脆挑明了說:“琉球製度風俗不同中原,行朝去是沒問題,不過必然是客軍身份……”
楊亮節眼睛望著天花板,從鼻子裏哼出一句:“哼,此刻楚總督還要欺瞞我等麼?陸大人早已查明,你們琉球就是臨安逃出的匠戶所建,一群莠民而已,說什麼海外藩國!”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陸秀夫的語氣越來越咄咄逼人,“琉球既是我大宋遺民,自然是我大宋疆土。行朝不治你冒貢之罪,已是天恩高厚,難道竟要割據一方,置君父於險地,豈不是悖逆不道、狼心狗肺了麼?”
楚風隻覺得一陣虛弱無力,知道再說不過這位大忠臣花崗石腦袋,隻得強打起精神從另一麵辯道:“如今的局麵,是泉州城中二千五百淮軍、贛南數萬義軍,文丞相、陳大使麾下用命打下來的,說放棄就放棄,置犧牲將士於何地?我琉球有大炮,另有兩條炮船,每船裝炮三十門,沿海野戰、攻城、海戰,犀利無敵,以此助戰,打下福州並非癡人說夢,陸學士,各位大人,”楚風站起來做了個團團揖,“楚某非為個人權位,隻為漢人江山社稷著想,求各位放手一搏,如若福州不下,琉球便接納行朝!”
楚風這番話說得剖心瀝血,楊亮節看出他確是肺腑之言,當下便有些意動。
前些日陳宜中專權,姐姐楊太後隨時都是一句“妾身婦人,軍國大事全憑陳先生做主”,這次好不容易陳宜中失了風,姐姐那句老生常談卻是把陳先生換作了陸先生,自己一個國舅始終抓不到實權,雖說疏不間親,姐姐心向著自己,畢竟手中沒權不自在啊!
如果支持楚某人打下福州,則局麵又為之一變,恐怕陸秀夫也沒臉抓權了,到時候自己這個響當當的國舅爺不出來理事,行朝還指望誰呢?
想通此節,楊亮節又變了個調子,翻過來幫楚風說話:“楚大人所言有理,若是打不過唆都,攻不下福州,咱們再出海入琉球,也不遲嘛!”
張世傑無奈道:“棄泉入琉球的命令,便在方才楚大人進宮時發了出去,如今,恐怕軍心浮動,戰無可戰了……”
陸秀夫也冷冷的道:“而且,方才我稟報太後、官家,為策萬全,兩宮已先行出宮登上了禦舟。”
姐姐和侄兒出宮登船,自己竟然被蒙在鼓裏,楊亮節大怒,跳起來指著陸秀夫鼻子罵道:“宮中事,怎可不與我商量便擅自做主?陸君實,你忒也目中無人了,獨斷專行,難道要做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曹孟德嗎?!”
陸秀夫麵上鐵板一塊,“隻怕下官並非曹孟德,而國舅要學漢朝的例子呢!”
有漢一朝,外戚專權飛揚跋扈,陸秀夫此言直指楊亮節這個當朝的國舅爺,氣得他兩袖一摔,噔噔噔衝出門,多半是找姐姐告狀去了。
都這個時候了還在鬧內訌,楚風搖頭苦笑。
陸秀夫卻當他無計可施了,威逼之後又來利誘:“楚總督不必鬱鬱,行朝到琉球後,決不虧負!丹書鐵券、封王世襲,都是大宋朝三百年未有之恩遇,便是大長公主,也要下嫁呢,楚總督一門富貴,與國同休。”
說罷就讓人拿出早已做好的丹書鐵券,封吳王的聖旨,賜大長公主下嫁的太後懿旨。
楚風嘿嘿冷笑:丹書鐵券,這玩意有用的話,柴進是怎麼被逼上梁山的?異姓封王,在大宋朝這可不是個好兆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