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刺桐港(1 / 2)

多麼偉大的城市!

她西北南三麵群山懷抱,東臨煙波浩渺的台灣海峽,玉帶般的晉江繞城而過。沿城遍植刺桐,在炎熱的六月如同傘蓋一樣遮住了熾熱的陽光,海風輕輕吹來,帶給城中居民一陣陣的陰涼。

泉州灣片片帆影,圓圓胖胖的中式福船、阿拉伯的漿帆並用船、船首高翹船身狹長的印度“烏拉塔”,這些龐大船隻之間,還有來自占城、暹羅,用搭接法建造的小船。

城中的建築式樣繁多,尖圓頂的清真寺,回廊繞水池的阿拉伯庭院,雙層平頂的景教禮拜堂……當然,最多的還是飛簷鬥拱的中國建築。

宋代泉州又稱刺桐港,作為全國八大城市、三大海港之一,她的美名四海傳揚。近到占城、遠到亞丁灣的海商,都懷著對財富的憧憬,不遠萬裏來到她的懷抱。

白石砌就的街麵非常整潔,道路旁設有排水溝,以保證城市的清潔衛生。街道兩邊的商鋪、酒樓、勾欄瓦舍一家接一家,有美豔胡姬當壚賣酒,也有白布包頭的胡商和老板討價還價。

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用摩肩接踵來形容絕不誇張,泉州,在二十年前的淳佑年間,戶口已達二十五萬五千,人口一百三十餘萬。蒙元南侵,大批江南文人、官宦、百姓舉族南逃,僅城垣中居住的人口就增加到三十多萬!

遙想此時的羅馬,在教皇國的宗教裁判所下呻吟,君士坦丁堡被十字軍燒成了廢墟,巴黎和倫敦的居民還在泥濘中穿行,泉州,這座東方的名城在十三世紀的人類史上,就更加的璀璨奪目了。

現在,楚風就和王大海、劉喜一起走在這偉大城市的街道上,其繁華熱鬧和多種族多文化共處的情景,宛如後世的紐約、香港。

王大海每月都要和劉喜一起,把一萬斤海鹽裝上新造的客舟,再拖上條小漁船,從琉球駛到泉州港,連船帶鹽一起交給蒲壽庚派在碼頭的總管金泳,刁老鼠偶爾會來港口——這主要取決於早晨他是否舍得從**的肚皮上爬起來。

楚風運氣不錯,這一次,刁老鼠不知道又死在哪個**的肚皮上了,港口隻有金泳。

由劉喜牽頭和金泳談好了條件:由以前的客舟一條海鹽萬斤,改為每月上交海鹽三萬斤,再私下送給金泳三千斤。

這是一個雙贏的局麵,琉球方麵從繁重的造船勞動中解脫出來,金泳則得到了實惠。

他盤算好了:因為戰亂,官家專賣禁榨的製度已形同虛設,如今鹽價高漲,每斤可賣六十文,則多交的兩萬斤鹽可賣得一千五百多貫;另一方麵,從兩浙路船場南逃的工匠太多,泉州船場中人滿為患,客舟價降到了八百貫。

完全可以賣掉多交的鹽,再去買條船入帳,這兩邊一減,自己就能淨得七百多貫,何況還有私下另送的三千斤海鹽!隻要做點手腳瞞住蒲老爺就行。

從南邊靠著晉江的碼頭出來,一直走到泉州府城北,劉喜都在擔心自己的兩千斤海鹽不能及時變現,不住嘴的念叨:“為什麼不把鹽都賣給金總管?六十文一斤啊,從來沒這麼好的價。”

被他吵得心煩,楚風隻扔下一句話:“不能把雞蛋都放到一個籃子裏。”

“雞蛋、籃子?”劉喜一臉茫然。

不知不覺間,三人走到北門的小山叢竹書院,作為泉州土著,劉喜非常自豪的為楚風介紹:“這小山叢竹書院是朱文公所建,咱們這兒的士子,都以進這裏讀書為榮,出的舉人、進士老爺很不少,嘖嘖,真是了不起!”

“朱文公?”

見楚風連朱文公都不知道,劉喜更是來了精神:“朱文公諱熹,是我大宋朝的國之柱石,可惜他早死了,否則韃子兵怎麼打得進江南?”

楚風哂然一笑,不置可否。

突然有個人從書院中急匆匆的跑出來,被門檻絆了一下,一頭往楚風撞過來。

王大海眼明手快,輕輕一推,那人隻覺得一股大力湧來,噔噔噔連退幾步,背貼到牆上才穩住身形。

這人看穿戴是個儒林士子,隻不過眼下甚是狼狽,頭上一頂方巾沾滿了灰土,身上長衫被扯破,上麵還印著幾個大腳印。他神色倉惶,身子在牆上一靠就彈起來,準備奪路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