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大姑娘回來,也該讓她在府裏熟悉個臉,大姑娘十八變,省的見了不認識。把老二家的也請過來,讓大姑娘好好認個親。”

常老夫人絲毫看不出傳聞中的潑辣苛刻,像個和藹可親的普長輩,熱情地拉著家常。

可若是真心疼愛,也不會在她回府的第一天就晾了這樣久。

老夫人招招手,讓常意到身邊來,拉過她的手,抹著眼淚說道:“我倒是心疼你,小小年紀便流落到外頭,也不知受了多少苦......”

常意安靜地聽著她說話,兩人視線對視一刹,老夫人神色不明,常意則是低頭移開視線。

老夫人麵容溫和慈祥,嘴卻薄而鋒利,雖然眼皮鬆弛耷拉,眼神卻清明鋒利,好似無時無刻不在窺視他人的想法。

常意兒時隻見過老夫人幾麵,別的時間是沒有資格的,老夫人不喜歡她——老夫人最討厭的女人當數常意的母親春娘。

原因也沒有別的,哪個把兒子當做全部依靠的母親,會喜歡奪走兒子注意力的女人。

春娘代表了淮陰侯這個兒子要走出老夫人掌控的手心。

老夫人牽著常意的手,思緒卻飄遠,常意的臉像極了母親,讓人一眼就聯想到春娘,讓老夫人打心底喜歡不起來。

照著淮陰侯對春娘的執念和愧疚,必然得依順著這個找回來的女兒,家裏說不準得鬧翻天。

她得盡早打算,找個機會把她嫁出去,以免影響其他幾個孫女的前途......她心裏不滿,丟了就丟了,居然還能找回來,怎麼沒死在外麵呢。

常意不自覺猜度,依老夫人的性格,平日裏珠圍翠繞、唯我獨尊的人,逃命時擔驚受怕又慌不擇路,無處發泄之下,難保不會對身邊弱小的人先下手——比如說春娘。

春娘死在路上,因何而死,會和她有關係嗎?

兩個人各想各的,一片和諧。

老夫人的手是做過苦事的,養尊處優這麼多年,也沒變得細嫩,摩挲著常意白皙的手,很快紅了一大片。

常意低著頭一副靦腆模樣,老夫人卻慣是能說會道,自己說完了,又很快翻篇。

總之她也不是真心想關心常意如何,不過是做給淮陰侯看罷了。

老夫人拉著她的手,側過頭向身後那一群丫鬟說道:“既然回來了,沒人伺候可不行,咱們家在京城到底也是有頭有臉的門戶,不比你在民間隨意。正好這批丫頭是新買進府的,你也挑個丫鬟,平日裏服侍你。”

隨即便有幾個麵容青澀的丫鬟走了出來,站到廳內讓常意挑選。

常意覺得老夫人拿腔拿調的,說起話來仿佛還活在前朝,認不清今日已非前朝的事實,有些好笑。

她掃了一眼,隨手指了一個麵容普通、讓人沒什麼記憶點的瘦弱丫鬟。

她如今剛回府,在府裏一片空白,若是收了老夫人的丫鬟,就等於要將一舉一動放在老夫人眼皮底下,但她也沒說拒絕的話,一副懵懂無知的樣子,徑直收了。

老夫人這才滿意。

“有名字嗎?”常意隨意問道。

那瘦瘦小小的丫鬟猶豫了一下,一板一眼答道:“奴婢名叫張辟。”

常意喝茶的手頓了頓:“既然你有名姓,那叫這個吧,不必改。”

老夫人輕描淡寫:“這名字起得隨意,人也難登大雅之堂。到時候也叫兩個嬤嬤教規矩,別丟了大姑娘的麵子。”

老夫人似是在說這丫鬟的名字,又句句指桑罵魁,暗指常意上不得排麵,落她的麵子。﹌思﹌兔﹌網﹌文﹌檔﹌共﹌享﹌與﹌在﹌線﹌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