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4章、舍不得(2 / 2)

他做了一個特別開闊的動作:“你的精力、你的希望、你的未來、你所有所有的寄托全放到他一個人身上。這對他不公平,對你更不公平……”

蘇勁明白蘇啟航的意思。父子也好,母子也好,首先都是獨立的個體,再愛對方,也不可能代替對方生活。尤其是父母和子女,世界上有很很多種愛是為了相聚,隻有這種愛是為了分離。

孩子早一天長大、成熟、獨立,早一天和父母分開,才證明著父母的愛是健康的、圓滿的。終究有一天,蘇勁會和蘇意分開,蘇意會有自己的家庭、生活、人生,而蘇勁也應該有她自己的。

蘇勁可憐兮兮的望著蘇啟航道:“我明白,可是我舍不得。”

誰又舍得呢?從那麼小小嫩嫩的一團養的越來越大,越來越可愛,不管心裏有多少煩心事,一看到他那天真的毫無心機的笑臉,便是再沉悶也能笑出來。不管失去了什麼,隻要他還在自己懷裏,就覺得到底不是這世上被遺棄的最孤獨的人。

可終究他會長大。

他不再滿足於你的懷抱,不再滿足於隻望著你一個人的眼睛,絮絮叨叨的問你一個人千奇百怪的問題,不滿足於隻聽你一個的聲音,聽你充滿著愛的嘮叨。不再滿足於隻相信你一個人的話,他的眼睛正在張望世界,有光明,有黑暗,有色彩,有肮髒,卻仍然抗拒不住的想要奔向更廣闊的世界而去。

但終究還是要舍得。終日把他拴在自己一個人身邊,他能有什麼出息?如果真的愛一個人,不是讓他像個廢物,整日蜷縮在自己身邊,畏懼瑟縮,不敢邁出一步。如果真的愛一個人,是盡管心裏盛著滿滿的擔心,還要揮手鼓勵他撲向充滿危險的天空,強忍著心中極大的不安,鼓勵他“別怕,放心去飛”。

蘇啟航道:“傻孩子,這就是生活啊,一代又一代人,不都是這麼過來的?”

蘇勁便想到當初自己嫁給蘇宴,卻又那樣匆忙的搬離蘇家時蘇啟航的種種情態來,便含淚問道:“爸,我嫁人的時候,你心裏是不是特別難受?”

蘇啟航不肯承認,扭著脖子不肯看蘇勁的眼睛,嘴硬道:“哪有。”可隨即又自嘲的笑道:“所以說我有先見之明啊,把你和阿宴搓合到一起,我既多了個兒媳,又多了個姑爺,一樁婚姻,我不但沒失去兒子,也沒失去女兒,多麼劃算的事?”

他說的輕鬆,蘇勁也不禁為之破涕一笑,便垂了頭道:“我也沒有一心都撲在蘇意身上,這不是也正在準備著重新回去完成學業嗎?”

蘇啟航點到為止。不隻是蘇勁不可能替蘇意完成他的人生,就是他,也沒辦法替蘇勁解決掉人生路上的一切苦厄。

即使他替她疼,替她難受,替她擔心,也隻能在一邊看著,旁觀著。安慰都顯得過於蒼白,因為在蘇勁最艱難的時候,她需要的不是安慰,不是指教,不是批評,不是諷刺,不是恨鐵不成鋼……甚至不需要任何言語,隻需要沉默的陪伴就好。

蘇宴一直沒下來,蘇勁看了看時間,過去半小時了,便上樓去瞧他們父子。房門虛掩著,蘇勁推開門,便看見大床中央躺著腿腳大大伸開的蘇意,可愛的小臉上是滿足的笑意,一隻手還握在蘇宴的手心裏。

蘇宴也閉著眼,似乎睡著了。

他不是個愛睡午覺的人,平時也永遠都是神采熠熠,看他就這麼安靜的躺著睡著,蘇勁不由的要胡思亂想:他和沈其人去美國,真的單純隻是去做“小白鼠”,做個檢查那麼簡單?

不過也沒聽說他身體哪裏不適。

如果有,她沒道理看不出來。

從這個角度望過去,蘇宴和蘇意的兩張臉極為相似,隻不過一個大些,一個小些,但睡著了那種天真、怡然、純淨,如出一轍,真讓人生出“基因神奇”之感歎來。

蘇勁扯過薄薄的被單替蘇意蓋上肚子,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伸出手來,探上了蘇宴的額頭。蘇宴一動,迅速的抓住了蘇勁的手心,含糊的道:“阿薔?”

蘇勁想要抽回手,他卻拽的極緊,一時沒能抽動,蘇勁隻得道:“你累了就睡吧。”

蘇宴卻隻是嗯了一聲,又念叨了一聲“阿薔”,才安心的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