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永曆二年,清順治五年,五月十五。
劉承胤以最快的速度撤出了桂林。當瞿士鋁在最短的時間內帶著禦營封鎖桂林各門的時候,劉承胤的後衛部隊已經在半個時辰前出了南安門。
瞿士鋁把滿腔的怒火都集中在了手中的寶劍上,南安門護城河邊的一個石柱在瞿士鋁的劍下化成了齏粉。一世英名,一生忠心,竟然就在這個逆徒的手上毀損殆盡了。瞿士鋁幾乎就忍不住要下令讓禦營全軍追擊。
作為一個統兵大將,何騰蛟所想的,和瞿士鋁當然有很大的不同。在瞿士鋁暴跳如雷的同時,何騰蛟眼中所看到的,隻有因劉承胤撤退而留下的整個桂林空虛的城防。在士氣正盛的清軍麵前,整個桂林,就像一個完全不設防的孩子。誰也不曾想到,會有這樣的場麵出現。
但是,同樣讓人想不到的,是城外的清軍李占春部居然放棄了已經占領的桂林外圍,並且全線撤離。也許連劉承胤自己也不會想到,自己的這一舉動,竟然在無意當中替桂林城解了圍。
五月十五,桂林外圍。
王光興不解的看著胸有成竹的李占春,疑惑的問道:“桂林城唾手可得,為什麼要撤退呢?”李占春笑笑道:“我在桂林城中的暗哨剛剛傳來的消息,一個時辰前從桂林城出發的那支隊伍是武岡總兵劉承胤的部隊。他這麼急著趕回武岡,你一定不知道是什麼原因吧。”王光興看著滿臉笑容的李占春道:“什麼原因?”李占春笑道:“你猜呢?”王光興沉思片刻,突然抬頭道:“全州有失?”李占春笑道:“這隻是其中之一,賴塔將軍飛鴿傳書,全州城已是朝不保夕。但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你應該想想,為什麼劉承胤的隊伍中,會有太監隨行?”王光興恍然道:“你是說朱…?”李占春笑著打斷了他的話,道:“對,就是他。”然後輕輕摸了一下自己的鼻子,道:“你說,桂林和他誰更好一些呢?”
五月十五,子夜,廣西,靈川。
朱由榔沮喪的坐在顛簸的馬車裏,聽著外麵士兵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連腸子都快悔青了。自己怎麼會去叫一個有著狼子野心的人來桂林,來自己身邊呢?還給了他無上的榮耀,人心難測啊。朱由榔狠狠的搖了搖頭。
劉承胤的心裏並不平靜,他不時的回頭看看桂林的方向,來自後衛部隊的消息,他一直所擔心的瞿士鋁的追襲並未出現,但是讓人沒想到的是,李占春居然放棄了到手的桂林,一路尾隨而來了。來時的方向早已被一片夜色籠罩,什麼也看不見,但劉承胤頑固的相信,那裏正在進行著連場的惡戰,甚至於從隊伍後方傳來的任何一陣馬蹄聲,都會讓這個心神不寧的總兵官風聲鶴唳一番。
除了來自後麵的威脅,全州的每一次告急文書都讓劉承胤揪心一次,那是自己唯一的資本了,一旦有失,自己是任何退路都沒有了。所以,盡管知道部隊已經非常疲倦,但是劉承胤還是不停的催促加快行軍速度,爭取在最短的時間裏趕回全州。
五月十五,深夜,廣西,桂林。
一天之間的變故太大,以致於很多的人都來不及反應過來。何騰蛟和瞿士鋁在是否追襲劉承胤和李占春的問題上產生了很大的分歧。何騰蛟非常明白瞿士鋁想要追襲的心情,換作是自己站在瞿士鋁的立場上,也許自己比瞿士鋁還要激動一些。但是,誰能保證李占春是真正的撤退呢?誰能保證這隻是為了迷惑城裏的眾人,好兵不血刃的占領桂林城呢?
但是,這樣的說法卻完全說服不了在氣頭上的瞿士鋁。何騰蛟隻能無奈的歎一口氣,看了看在座的禦營各鎮。前鋒營總管盧鼎起身道:“如瞿大人執意前往,小將願陪大人走一趟。桂林城中,就請何大人和焦鏈將軍坐鎮,一有風吹草動,小將馬上回援。幾位大人意下如何?”
在一旁坐著的禦營統領焦鏈,趙印選沉默的看著何騰蛟,遲遲沒有表態,瞿士鋁大袖一揮,道:“就這樣吧,我和盧將軍出城追擊,何大人和其餘幾位將軍守城。”何騰蛟還待再說,但瞿士鋁已經大袖一揮,邁出門外去了。何騰蛟隻能無奈的點了點頭,和盧鼎對視了一眼,示意讓盧鼎下去了。回頭看看還坐著的幾位將軍,何騰蛟輕輕歎了口氣:現在桂林城中,還有點戰鬥力的,恐怕就隻有焦鏈的一部了,可不能再出什麼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