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州四傑之一曹炭王曹晉終於進城了。
他拉來一百二十車炭塊,每車約裝有800多斤的炭。
一戶農家若省著些用,這一馬車炭也夠他們渡過一個苦冬的。
大楚朝能用得起炭的還隻是富戶紳家、又或鄉土老財們,一般窮人家日日要出去撿幹柴,以致孟州城外周邊都成了光禿禿的一片,能看到的樹木基本都被砍伐一空。
畢竟,老百姓們也要活,不能生生就凍死了吧?
而這就是一種惡性循環,樹木被砍過,每逢雨季,沙土必然要流失的,進而造成洪澇水災,治河治土要從培林植樹開始,然而在這個年代不可能讓窮老百姓有這樣的覺悟,他們連‘人’都顧不上,能顧上樹?
炭,是非常重要的資源,首先要把炭送入幹家萬戶,才能夠考慮亂砍伐樹木的這個問題。
諸多事幹頭萬緒,令人一籌莫展。
陳道玄聽聞‘曹炭王’送來了120車炭,並沒有什麼‘驚喜’。
他隻是想到了這些事。
當然,寧德公主、龐玨、月茹、豐娘子寶琳都在。
“那炭王姓曹的要拿這百車炭買通你啊?”
寧德公主總是不忘了調侃‘陳忠勤伯’,似當成了她的樂趣之一。
比起文靜秀致的龐玨,這個公主滿遭人白眼的啊。
而祈月茹更是怪怪的睇了一眼公主,要不是惹她不起,非要同她理論幾句,老是尋我鴻吉哥哥的碴兒,不是好人呐。
“……”
陳道玄長身而起,微聲一歎,“炭,它就是那麼黑,再洗它也還是個髒東西……”
這話,就語氣重深了。
一時之間,後堂為之一靜。
寧德公主都怔了,他這是以炭喻人?說那個曹炭王呢吧?
炭本來就是黑的,還真能洗白了嗎?不可能,果然再怎麼洗也還是個髒東西呀。
“本宮是看出來了,你是要把‘孟州四傑’拾掇個遍嗎?”
“治州之本其實在於治‘人’,甚麼四傑?說穿了是四條惡棍,他們不叫老百姓好活,本使豈能叫他們好活了?”
話罷,陳道玄便至前堂去了。
須臾,便有獬衛帶著盧縣的‘曹炭王’進了衙堂。
見到高坐上首的欽使大人,一襲‘團獬’大補,威嚴肅目,衙堂的左右各侍立著四名‘龍禁衛’,在陳道玄下首是一個黑袍的僧人,赫然是‘了玄’。
此刻衙堂上悄然彌漫著一股冷森森的殺氣。
這殺氣來自於銀鎧重甲的‘龍禁衛’。
很明顯,陳道玄擺出來的態度就是這個,你以為送來120車炭就沒事了嗎?
那是你想多了。
“草民曹晉叩見欽使陳大人。”
在衙堂之上,稱其‘爵’位是不合適的,曹晉還是懂這個道理,肯定呼其正式的官方稱謂,隻有私底下才好稱爵以示敬意。
陳道玄代天東巡,‘欽使’就是他目前最大的職位,而非青天司‘鎮撫使’。
“曹晉曹擢世,你也算個人物了……”
這話……滿滿都是嘲諷、譏鄙。
胖矮如冬瓜的曹晉頓時就是冷汗夾背了,欽使大人並未讓自己起身‘說話’。
他自知此次來孟州是有一定凶險的,甚至可能回不了盧縣,但這個險他必須要冒,尤其是孟州傳出‘沈閻王’一堆孟州衛貪腐醃臢領軍統統被梟首之後。
人家連‘孟州衛’都敢動的這麼徹底,曹氏又算個什麼?
難道曹氏能夠從‘盧縣’跑掉?
還是說能據盧縣以抗官軍?
這些簡直是不可想象的荒謬,最終思來想去,必須入一趟孟州‘買’曹氏的平安,就看這位陳欽使給曹氏開出什麼樣的條件吧。
實際上,曹晉知道自己的選擇不多,不然他就不用來這一趟了。
就這位,真是初生之犢不懼虎,一路出京途經青州,血戰青林澗,剿滅豺狼突澗寨的羅永方,又整治了倒了青州刺史張青,然後到了孟州,又拿三大商號在孟州的分號開了刀,把‘慶記’的大東家汪永慶都驚的跑來了孟州呢。
最近的一樁大事就是被敕封伯爵當日,拿下了‘孟州衛’一幹將領,從上到下砍了數十顆腦袋,就這些,曹晉都有細細琢磨過呢,曹氏是躲不過的,隻能硬著頭皮來。
老曹都四十幾人了,加上平素日子過的逍遙無比,家資巨萬,身材就走型成了一個大圓球狀,他別說跪著,就是坐著或躺著都累。
此時此刻,頭都不敢抬起來,渾身在輕輕顫抖著。
今兒一句話說錯,曹氏滿門都可能被迫走上絕路,正是因為曹氏家有銀山,富的嚇死人,也就越發比一般人更加惜命,更怕出了什麼亂子,他們隻想躺在銀山上過這一輩子,可不想經曆什麼亂戰,亦無甚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