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瞞姨丈,三大商號整出的銀禍,根本不可能收拾,他們亦不甘心吐出財富,鴻吉也就是拿孟州的分號敲打敲打,但也不過是杯水車薪,根本改變不了大局。”
“……”
祈仲林一屁股跌坐下來,“你、你是說天下必亂?”
“亂是肯定要亂的,但未必就改朝換代,還要看皇帝能撐多久?嫡爭如何演變?而鴻吉要做的是穩定京東東路,這一路至關重要,壓不住,唐王就要跳出來介入嫡爭,畢竟支持他的勢力不小,又是‘龍虎天師道’,又是三大商號之一的‘鼎源’,另兩個大商號‘慶記’‘廣茂’也在四處下注,隻待形勢明朗,他們也會孤注一擲的。”
真等形勢漸漸明朗,誰還攥著籌碼不下注,那就是純粹的蠢貨了。
這形勢之壞,極大的打擊了祈仲林為官之抱負。
他曾也有過一任縣令的經曆,但對於經治一州還是忐忑的很,是有諸多想法,可臨到頭來才發現,都是空想,想在實施何其之難?治一縣時都未做出明顯政績,多數時候隻是做‘官’,更是在隨波逐流。
如今到了孟州真正想做點事,才發現一樣的製肘無數,一樣的有力難施。
倒是眼下少年,剛毅果決,行事雷厲,手段狠辣,從京中到孟州一路走來都表現的極為出眾,凡事到了他手裏似乎都變的好辦了?
其實,這就是一個人魄力、能為、心智、手段、謀劃、執行諸多方麵的綜合體現。
“鴻吉,你必有了滿盤籌謀吧?何妨同姨父講講?”
“正要與姨丈大人分說一二。”
“你講,姨父在孟州能幫你多少算多少吧,哎,其實,姨丈真無治州之能,以前不過經治過一縣,也無甚作為,庸庸碌碌,製肘太多,根本不是自己想的那般,來孟州這幾日亦是如此,州丞州尉把持大權,本地官係抱成一團兒,無從入手啊。”
祈仲林不由先訴了頓苦。
“姨丈你啊還是太心軟,慈不掌兵,義不經商,仁不當政,善不為官,這幾句話還是有一定道理的,孟州最大的利益在城外‘碼頭’,誰攥著利益的最大頭兒就拿誰來開刀,這個局麵才能打開,州衙的州丞李富此人,將妹妹已送入唐王府做了側室,他這就是靠投,那我等想抓住孟州治權,第一個要除掉的便是此人,州尉李虎與其同族共祖,二李當了孟州的家,兩個醃臢之輩何德何能?吃著孟州的飯,砸著孟州的鍋,替唐王搜刮孟州的財,孟州要這種狗官何用?隻須將二李鏟除,孟州那些他們安插的小官小吏根本不算什麼,統統抄了,查看家產便是……”
“……”
祈仲林怔怔點頭,此時才發現,自己真是小覷了這個‘妻外甥’,此子,不凡!
這些他也不是沒想過,但他實施不了,他拿什麼去抄人家?去鏟除人家?兵呢?就算和兵馬指揮使沈暢有了聯係,可這些年沈暢摻乎的有多深?誰又知道?即使他是武陵侯舊部,可真要涉及到他本身利益時,他還會照應‘武陵侯’的麵子?
說到底,手裏沒有可用的力量,想什麼都沒用。
陳道玄就不同了,他手裏掌著一股精銳,他說抄你的家是真敢去抄,你擋得住?
“姨丈,這些事我來做,我這個欽使就是唱白臉的,姨丈你安坐釣魚台看戲吧,到時候會有人請姨丈你這個‘刺史’出麵唱紅臉的,他們扛不住滅門破家的手段……”
“……”
祈仲林哭笑不得,卻不由頷首。
你陳道玄就是那‘滅門的欽差,破家的使臣?’
……
“狗攮的劉氏,他們這是背叛了唐王殿下啊,找他們碴兒,整治他們一番?”
州尉李虎脖子上粗筋暴凸,正在同族兄州丞李富談此大事。
“豈敢魯莽行事?”
李富瞪了他一眼,“你手下那一二百衙役抵個什麼事?孟州劉乃是百年世豪之族,族中豢養的莊客義仆都近幹餘,個個擅使槍棒,真鬥起來,你覺得能占了便宜?”
“……”
李虎一凜,“但此事,總須有個態度吧?不然傳到唐王那裏,你我兄弟如何交代得了啊?大兄,你說?”
“我昨兒個就派人往唐州送信兒了,且再等等看,唐王殿下必有安排,我等隻要製肘那祈仲林便可,他在官麵上整不出動靜來就是對唐王最大的助力,至於三大商號的事讓他們自己去處置好了,皇帝不急,太監急什麼?”
“呃,大兄此言有理,小弟我就是不憤劉氏怎敢背叛唐王?他劉氏活膩味了?”
“還不是那位欽使陳道玄予其壓力甚大嗎?此子代天東巡,又親率青天司傾巢而至孟州,於青州‘青林澗’一役大勝三巨匪,斬光了豹突澗寨羅氏,聲名大振,威赫一時啊,以至我‘孟州四傑’都做起了縮頭烏龜,不願去觸這位的黴頭,那義勇莊李裕更是送上去討好人家,哼,李裕,他也算我等遠親了吧?他的好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