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姨娘一打孩子,肯定是有事了。
打孩子不過是個由頭。
聽陳道玄問話的四姨娘不由局促起來,瞥了一眼老爺沒敢說話,神色之間流露出了驚慌和為難。
老爺蹙起眉頭來。
太太的神情有點寡淡下來,她太清楚四姨娘的小算計了,哪次做妖有事不是從打女兒開始的?就是個由頭罷了,為的是叫老爺太太問她有什麼事?
今夜不是老爺太太問的,是三郎問的,她猶猶豫豫的不說,一是有些難堪,二是覺得三郎他辦不了事啊。
雖說這一兩日聽說三郎進了什麼‘青天司’做了個小官,但能和老爺比嗎?老爺可是京兆府尹。
之前老爺是從二品,因為掛著‘同平章事’,但是官複原職的旨意中隻提到了‘京兆承天府尹’,再沒提什麼‘同平章事’,那現在隻是正三品。
‘同平章事’等若‘使相’,能入‘樞政院’參與國朝大事的,沒了這個銜就差太多了。
皇帝說的官複原職,還是打了折扣的。
位同‘使相’那就是朝廷樞政院的‘副宰相’。
不管怎麼說,在四姨娘眼中,老爺的能為比三郎大的太多了,壓根沒有可比性。
見她不說話,陳道玄低下頭問懷中的二丫。
“妹妹可知是什麼事?”
“三哥,是外家傳來信兒說,我舅舅被抓了去。”
二丫鶯聲怯怯的講,三哥頭一回對她這麼好,她太激動太振奮了,結果三哥她就實‘招’了。
說完小丫頭還掩嘴,發現自己多嘴了?神色有些驚慌的回望生母。
四姨娘這陣兒可沒心思和小丫頭片子計較什麼,忙又跪倒在老爺麵前,泣聲道:“老爺,我就是個大哥,前兒個他被‘五城都軍府’抓了,說是欠了什麼賭債有好幾千銀子,天呐……”
“五城都軍府抓的?”
老爺也是一臉懵逼表情。
京兆府牛逼不假,可管不到人家‘五城都軍府’的頭上去,那個‘都軍使’雖是正四品,可這個衙門幾乎是直屬於天子掌握的。
有楚一朝,皇帝都會死死抓著‘五城都軍府’這個軍權,這是皇室能抓到的唯一‘軍權’。
可實際上‘五城都軍府’這一萬兵並非什麼精銳,它們就是維護京城治安秩序的二流巡衛吧,但也聊勝於無,平素還囂張的很,例如城門守衛、諸坊巡查、緝盜防火、協助收繳賦稅等,還真沒有他們不能插手的。
換個說法,‘五城都軍府’還是很肥的一衙門。
但凡‘五城都軍府’插了手的事,京兆府都搶不過來,人家根本不尿你的,後麵有皇帝撐腰子,怕你?
再說難聽點,‘五城都軍府’能替皇帝內帑收刮些銀子,是內帑進項之一,皇帝當然樂意它存在。
帝王心術最重的一環是官屬平衡互製,拿五城都軍府製衡一下‘京兆府’亦是皇帝想看到的局麵。
但是普通婦人不知道這內中的情由,她們還以為京兆府什麼都能管,乃天子皇城腳下最牛的‘官衙’。
實際上還真不是那麼回事。
老爺的表情已經說明了問題,他有感意外。
“老爺,你……”四姨娘沒敢再往下說,她擅察顏觀色,見老爺驚詫的表情,便知壞事了,老爺也不成?
太太適時道:“陳吳氏,虧你入府多年,真不知京兆府管不了‘五城都軍府’嗎?再者說了,你娘家人倒是不賴,還有閑錢去賭搏?更欠下數千銀子的債?”
吳姨娘忙磕頭,哭道:“太太,我那兄長是個老實人,他應該是被壞了心腸的給騙了去,太太明察呀。”
看到生母哭成這樣,小丫丫坐在三哥腿上也跟著抹起眼淚,嘴撇的跟油勺似的,卻不敢哭出聲來。
本來之前挺好的氛圍,被這娘兒倆進來就禍禍了。
“母親,兒子講兩句……”
陳道玄先一步截住了又要開口的母親,真要打斷母親的話或等母親講出什麼沒餘地話,他就不好再開口。
太太聞言微微頷首,對自己這個寶貝兒子,她那真是千依百順,幾乎都由著他的性子來。
‘慈母多敗兒’這句話誠然是至理名言。
所以之前的‘三郎’在府裏綽號就是‘三魔王’。
陳道玄對老爺道:“父親,兒失憶忘了諸多事,這五城都軍府難道也是隻聽宮裏的?”
“正是,五城都軍府為宮中內帑一處進項吧,其它的倒也沒什麼,但對京兆府也頗多製肘,還有些話為父就不好講,你能明了?”
“……”
陳道玄微微點頭,有什麼難明白的?
無非就是帝王玩平衡手段,為鞏固一家一姓之皇權萬萬年,群臣互相製約也罷,諸子奪嫡也好,都是為了這一個目的,真會體念百姓疾苦?
那是你想多了,皇朝沒落、盛世不在,卻不知有多奸佞出來幫著皇室帝王粉飾太平,但到最後幾乎不可必免的應驗‘改朝換代’的魔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