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蛛網般蔓延,湛藍如洗的蒼穹變成了破碎的鏡麵。

鍾未晚察覺到了越發明顯的抽離之感,視野也逐漸變得模糊起來。

就在這時, 他聽見了一道聲音。

語氣平緩單調, 沒有情緒起伏,略帶著金屬的質感,容易讓人聯想到冰冷的器物。

“你好。”

鍾未晚:“……你好?”

“我是多重宇宙生命體,你可以稱呼我為係統……”說話聲突然變成了某種嘈雜的滋啦聲響, 片刻後又恢複清晰, “由於我應該活不久了……請見諒。”

鍾未晚不太明白係統口中的見諒所為何事。

但很快他就知道了。

一點無形溫熱落在眉心, 緊接著便有大量的記憶如浪潮般衝刷而來。

那並非是屬於他的過往生平, 而是來自另一個人窮盡所能的掙紮求取, 縱使無數次瀕臨死亡也不會改變的唯一祈願。

“或許你未必想見到這些,我隻是覺得自己不應該帶著如此龐大的數據回歸虛無。”

聲音越發微弱, 卻罕見地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情緒,像是歎息又像是憐憫,“宿主為你付出了很多……”

*****

鍾未晚睜開眼,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床榻上。

環繞四周,似曾相識的房間布置,正在勾動著不知何時的久遠記憶。但還沒有來得及仔細回想,他便注意到了束縛在自己手腕腳腕處的翠色鎖鏈。

鎖鏈不過食指粗細,似乎並非金屬材質,反而更像是某種玉石,又帶著近似人體的溫暖,貼著皮膚如若無物。

鍾未晚:“……”

鍾未晚對眼下的狀況有迷茫。

他想要將鎖鏈扯斷,然而體內靈源空空蕩蕩,儼然是一具沒有經過修行的軀殼。

有人推門而入。

鍾未晚立刻望去,果不其然是江臨。

“小晚醒了?肚子應該餓了吧。”江臨端著一盤靈氣濃鬱的仙果走來,在床邊坐下,“你想吃哪個?”

鍾未晚:“……”

沒有得到回應,江臨既不意外也不生氣,從中選出一枚色澤鮮潤的果子,送到鍾未晚的唇邊,語氣依然輕柔如水。

“這顆味道最好,對身體也很滋補,小晚如今剛剛回魂,必須得好好養著……”

“你先將鎖鏈解開。”

江臨話音一頓,俊逸麵孔有瞬間的扭曲,卻又很快恢複如常。

他搖頭:“不能解,解了你會跑。”

鍾未晚也搖頭:“我不會。”

江臨卻半點不信,仿佛魔怔般自言自語:“你會躲到我再也找不著的地方,此生此世都不與我相見。但是這怎麼可以呢?我費盡千辛萬苦才能重新同你在一起,我絕對不可以讓你離開。”

鍾未晚越發無奈:“我沒有打算離開。”

他想了想,補充道:“係統把那些事情告訴我了。”

江臨:“……”

江臨:“那些事情?”

鍾未晚:“是因為你,我才能活過來。”

江臨沉默一瞬,忽然笑出了聲,隻是表情比哭還難看:“也是因為我,你才會死。”

他這樣子讓鍾未晚心裏很不好受:“事到如今,也不必去追究誰對誰錯,其實當年……”

“所以你不願見我是理所當然的。”

鍾未晚:“……”

鍾未晚認真道:“我並沒有不願見你。”

兩人的目光對視片刻,江臨唇角扯出一抹牽強的笑:“你說得我都差點信了。”

鍾未晚蹙了蹙眉:“你為何不信?”

“因為是你親口所言。”江臨突然怒上心頭,猛然握拳,甜美的漿液頓時從指縫間溢出,“你從來不會在這種事情上說謊!”

鍾未晚沉默了,他不禁陷入沉思,自己究竟是在何時何地講過類似的話。

這在江臨眼中便等同於是默認。

本該是預料之中的事情,他還是控製不住自己心頭翻湧的煩躁戾氣——其中夾雜著抗拒接受現實的惶恐與絕望,如同潮水般淹沒他的理智,讓他在無意識下將鍾未晚撲倒在身下,死死扣住他的兩邊手腕。

他此時的神情模樣,就像是某種窮途末路的野獸。

眼裏湧現的濃厚瘋狂與孤注一擲,還有至死也不會鬆手的偏執狠勁,全都扭曲成一團深不見底的暗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