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初十了。
六月初十,是她大婚的日子。
從獵場回去之後,她便沒有再出過江家。或者換一種不那麼友好的說法,她被江禎與江林氏關在了江府裏,在府中她來去自由,可她就是無法踏出江府一步。
被關了太久,她幾乎快要忘記了時間的流逝,這是看著月亮升起又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氣溫慢慢地升高了,夜裏也開始響起細碎的、不知名的蟲鳴。
庭院中的睡蓮也開了花。
她有很久沒有見過陸朝了。
恍然間,江以桃回想起來,她曾經與陸朝開過類似的玩笑。
當時,江以桃問陸朝,說:“陸朝,你會去搶親麼?”
陸朝是怎麼回答的呢?
江以桃又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
“我不回去。”陸朝是這樣說的。
所有人都以為十三王爺已經死了,可江以桃明白,她比誰都還要明白,陸朝並沒有死。
那日夜裏的雲溪之是他,第二日的那個小侍衛也是他。
他可以靠易容改變自己的樣貌,可江以桃總能認出來,那雙屬於陸朝的眼睛。
燭芯漸漸地燃到了底,沒有人到她這兒來。
終於她等得有些倦了,一時間哪裏還顧得上教養嬤嬤教她的那些規矩,一掀蓋頭便快步地走到了窗邊去,深深吸了一口氣,凝神望著被一盞盞燈籠照的宛若白晝的深宮。
這窗子臨接著外邊的小院,江以桃能瞧見那一汪小小的池塘,還有池塘中倒映著的那一彎小小的月亮。
忽然間,有一陣風吹來,慢悠悠地將水中的月亮揉碎了。
江以桃就這樣站在窗邊,一言不發地瞧著那池中的月亮又緩緩地恢複了原樣。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在這兒站了多久,直到外邊忽然傳來了一陣有一陣喧騰吵鬧的聲響,時不時還夾雜著小丫鬟驚嚇的叫喊,江以桃才猛地回過神來,死死地盯著那扇雕花的大門瞧。
嘩——
門在突然間被推開,一個小侍衛滿臉慌張地闖了進來,渾身顫唞著道:“娘娘、娘娘!不、不好了,亂軍進城了,正往東宮來呢!”
……亂軍?
江以桃怔了怔,回眸望窗外一瞧,果真在遠處仿佛是著火了,滾滾濃煙正隨著一片赤紅往上飄散著。她又回過身來,視線略過了小侍衛去看外邊哭得淅淅瀝瀝的小丫鬟們,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做什麼反應。
若是陸朝在就好了。
江以桃歎了口氣:“你們都走罷,都快些走罷。”
“……娘娘?”小侍衛又些不敢相信,他回頭看了看那些驚慌失措的小丫鬟,又回過身來看著眼前這個穿著精致大紅嫁衣的皇後娘娘,像是無法理解娘娘方才說的話。
江以桃又重複了一遍:“快些走罷。”
沒有人有動作,連那些哭泣的小丫鬟都止住了哭聲,抬眸靜靜瞧著眼前這位傳聞中的江家五姑娘。
“我也不過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姑娘家,若是你們留在這兒,我也保護不了你們。”江以桃好像在瞧著眼前的人,又好像透過他們在看別的什麼東西,“若是叛軍闖進坤寧宮,我護不住你們呢。所以……趁叛軍還不曾到坤寧宮,你們都快些走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