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那人走近了,看清楚了麵容,碧蕪不由得怔愣了一瞬。

真是無巧不成書,這位太醫她認得,隻不過是前世的事兒了。她依稀記得這人姓孟,叫孟昭明。她認識此人時,他已是太醫院院正,是譽王,不,應當說是成則帝身邊的禦醫。

說起來,她長久以來喝下的避子湯藥,就是此人開的方子。

回憶間,孟昭明已躬身行至床榻前,他畢恭畢敬地道了句:“還請王妃伸出手,方便臣診斷脈象。”

站在床榻邊的銀鈴聞言微微撩起床簾,好讓碧蕪伸出手臂擱在放了脈枕的圓凳上,並在她那光潔如玉的腕上小心翼翼地鋪了一塊絲帕。

末了,孟昭明才將手指搭在上頭,細細探起脈來。

然沒一會兒,他便蹙起眉頭,露出古怪的表情,他抬起手,頓了片刻,才又將手落下去,重新探了一遍,確認自己沒有探錯。

過了大抵一盞茶的工夫,他才抬首看向譽王。

譽王正靜靜地盯著他瞧,見他探完了,才問道:“孟太醫,王妃腹中的孩子可好?”

“回稟譽王殿下,王妃脈象平穩,腹中的孩子很好……”孟昭明頓了頓,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少頃,又道,“隻是……”

他話還未說完,就被譽王驀然打斷,“對了,本王近日聽說太醫院丟失了貴重的藥材,大理寺正在著手調查此事,孟太醫也是太醫院的人,不知可否知道些什麼?”

這話題轉得太快,孟昭明著實愣了一下,他略有些心虛地看了譽王一眼,便見譽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分明唇角上揚,可眸中透出的冰冷銳利卻令人不自覺心生畏懼。

一瞬間,一股子涼意自腳底攀上,讓孟昭明止不住打了個哆嗦,他吞了吞口水,勉強鎮定道:“回殿下,臣雖也是太醫院中的人,但平日裏都忙著替各宮娘娘問診,並不清楚此事。”

“哦?”譽王挑了挑眉,旋即搖頭道,“倒也不知是何人,膽大包天,聽說偷的還是南靈進貢的藥材,若是被抓住,隻怕定然逃不脫一死。”

碧蕪躺在床榻上,聽著譽王的話,隔著床幔都能想象到那位孟太醫冷汗漣漣的模樣。

她原還想著譽王會如何騙過太醫,敢情譽王沒打算騙,而是讓這位孟太醫根本不敢將實情說出口。

倒是個比服藥徹底的法子,也像極了譽王會用的手段。

孟昭明後背都被汗透濕了,他也不是什麼傻子,到這份上,怎麼可能還看不出這位譽王殿下是在借此威脅他。

怕就是為了王妃腹中那個“一個月”大的孩子。

繞了一大圈子,譽王似乎才想起來道:“孟太醫方才想對本王說什麼來著?”

孟昭明哪裏還敢再說,隻道:“沒什麼,隻是想告訴王妃,平素莫要勞累,還是要多休憩才是。王妃如今雖隻有一月多的身孕,但還是要注意莫要貪食,不然腹中胎兒過大,隻怕不益於生產。”

他這後半句,特意強調了“一月的身孕”和“胎兒過大”,便是在提醒他們他已得知了真相,但絕不會多嘴對外胡說。

譽王滿意地頷首,“那便請孟太醫如實向皇祖母稟告此事。”

“是,臣遵命,臣這便告退了。”孟昭明躬身施了個禮,方才轉過去,卻又驀然被喚住。

他止住步子,緊張地回過頭,便見譽王笑著道:“本王瞧得孟太醫的醫術很是不錯,過兩日,本王會向皇祖母請示,往後便由孟太醫來給王妃診脈,將來這大半年,怕是還要勞煩孟太醫了。”

孟昭明聽得這話,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不由得驚喜若狂,忙又給譽王施了個大禮,“多謝譽王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