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媽媽沒有意外懷孕,他們是離婚還是繼續生活下去都不是很艱難的選擇。但是她懷孕了,而且還是那個人的,不管離不離婚,這個孩子都是難於處置的。如果離婚這個孩子的來曆就會受到質疑,而且沒有哪個醫院敢給她做這個流產手術。留住孩子,那麼孩子一生下來就要頂著私生子的名聲,你媽媽一個女人在那個年代如何能頂得住社會的壓力生活下去?如果不離婚,就要委屈你爸爸把這個本不是他的孩子認下來,這無異於以德報怨,這需要多麽博大的胸懷才能做到?!你爸爸整整考慮了一個晚上,最後當著你媽媽的麵把離婚報告撕掉,並鄭重的承諾你媽媽肚子裏的孩子他認下了,絕對保守秘密,不會讓孩子受半點委屈。

“對你爸爸的大度你媽媽一時很難理解,她覺得你爸爸是在憐憫她,是讓她從此欠你爸爸一輩子的情。她這麼想可以理解,連我後來知道也曾問過你爸爸他做出這種犧牲的真實想法,你猜你爸爸怎麼說,父輩的恩怨不能殃及孩子,孩子是無辜的,何況孩子的爺爺奶奶是老革命,就算看在兩位已故去的老人麵上,也要給他家留下一滴骨血……這是多大的包容,梁豔呀,你好好想一想,你爸爸能有這樣的胸襟,他會在你媽媽婚姻存續期間去和小梅不清不楚嗎?如果你還依然如此想當然的去懷疑你爸爸的人品,那你就不配做他的女兒,我老頭子甚至要懷疑你的人品!”大病初愈的老政委似乎拚盡了最後一點力氣發動了最後一次衝鋒,話音一落,老人筋疲力盡的閉上了眼睛,身體無力的靠在沙發上臉色蒼白的喘著粗氣。

立國見狀頓時緊張起來,他擔心老政委會因為情緒激動出現什麼狀況,急步走到老政委身邊貼近了小聲問:“齊伯伯,你感覺怎麼樣,要不要叫車送您回醫院?”

“老政委咬牙強忍著身體帶來的痛苦勉強擺擺手,聲音虛弱地說:“我還死不了呢……”過了一分多鍾老政委慢慢的調勻呼吸才又睜開眼睛歪過頭來看坐在一邊發愣的梁豔緩慢的問:“你還有什麼要問的?”

梁豔顯然被老政委剛才的“爆料”打懵了,這些她聞所未聞往事險些顛覆了媽媽在她心目中完美的形象。剛剛她還在不住的否定自己對媽媽的懷疑,固執地認為老政委不過在用無法考證的過去來為爸爸和梅姨障目。但是此時此刻她卻徹底的動搖了,她無法否定老政委這番話的真實性,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她梁豔為了父親和梅姨的婚事竟逼得父親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一旦不測,她這一生將會在沉重的負罪感中黯然度過……

就在梁豔心底防線行將崩潰之際,忽而心中又閃出一絲疑惑:既然爸爸包容媽媽的出軌並讓媽媽把孩子生下來,那麼那個孩子呢?他在哪兒?在梁豔的記憶中根本就不知道還有一個哥哥或姐姐,即便是父母對這個孩子諱莫如深,那周邊的人總也會透露些蛛絲馬跡的吧。怎麼自己會一無所知呢?梁豔心中湧動著要一問究竟的衝動,雖然理智告訴她這個時候提問未免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她猶豫了一番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齊伯伯,您說那個……”梁豔頓了一下,後麵那個詞彙實在說不出口,便改口說:“那個孩子現在在哪裏?”

老政委的目光死死的盯著梁豔,看得梁豔毛骨悚然,她從老政委的眼神中讀到了她不敢想象的內容,難道我就是那個媽媽和外人生的私生女嗎?她是將軍的女兒,梁豔早已經習慣了這種身份的優越感,忽然之間這種身份優越感被擊得蕩然無存,仿佛一下子從天上重重的摔了下來,巨大的落差使得梁豔曾經驕傲的自尊心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現實,這叫什麼事?自己執著於查清父親當年和梅姨的**,沒想到最後會是這麼一個顛覆性的結果,這未免太諷刺了吧。那一刻房間裏死一般的沉寂,梁豔終於再也控製不知內心強烈的屈辱,尖叫了一聲“不——”緊接著便放聲大哭了起來。

梁豔的哭聲讓立國揪心的疼。對於他來說,他並不在意梁豔的出身,畢竟他愛的是梁豔這個人,而不是她的出身,他立國還不會淺薄到因為妻子身份的改變而改**度,他之所以心疼,完全是因為結婚這麼多年他還從沒見過梁豔這麼傷心的哭過。

立國正想過去安慰梁豔,卻被老政委用手一把攔住,用一種不可置疑的命令口吻喝道:“不許去。讓她哭吧,哭出來倒好受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