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女孩正大睜著睫毛彎彎的雙眸,眼神中閃爍著宛如新生兒一般的好奇光芒,享受著由全角度成像係統所帶來的新視界。她正老老實實地被束縛在駕駛椅上,看似脆弱的腳踝幾乎要被防護環勒斷,任何一個多情的人看到此景,都會抱怨這家生產企業實在是不夠人性化——為什麼不增加一些保護細嫩皮膚的柔軟裏襯呢?

然而,多情的人並不會猜測到,這台訓練機險些被過於暴虐的精神力撕成碎片。

當卷閘門開啟,固定裝置都撤離完畢時,維達便像箭矢一樣躥了出去,將一堆還在緩慢挪動的綠甲蟲們遠遠甩在了身後。

卷閘門外是斷崖深淵,她正穩穩地浮在深淵上空。

不同於神經牽動肌肉骨骼,不同於借助風力托起雙翅,這是一種十分奇特的行進方式。她能明顯感受到身後推進器的轟鳴,風暴雪網想要將她推搡,卻被尖銳的棱角毫不留情地破開,隻留下一絲心不甘情不願的餘聲。

曾經,她手握利劍。

此刻,她成為了利劍。

加速,俯衝,上行,刹住,轉身。

抬臂,瞄準,釋放,破空,綻放。

當部分同學還在依賴著軌道,不斷練習如何用那對鋼鐵巨足正常走路的時候,當另外一部分同學正在憑借著自己曾經的經驗中規中矩起降的時候,維達已經在空中完成了一場又一場華麗靈活到有點浮誇的個人秀。

“哇,這可比當時的阿諾德誇張太多了!”

監控室內,霍索恩整個人上半身癱在皮椅裏,雙腿交疊著挨在辦公桌邊沿,他一手拿餅幹一手捧熱奶,眼睛則片刻不離屏幕。

“謔——這個空中轉向急刹車,真是騷包到極點,這姑娘真是人生中第一次接觸機甲嗎?”

“唉,天才這種玩意兒,本來就不能拿我們正常人的經曆往上套。”

好不容易自圓其說,可惜原本濃鬱香醇的鮮奶喝起來帶了點檸檬味。

也許是新鮮勁過去了,漸漸地,維達察覺到了一絲不痛快:這台機甲有點遲鈍,指令的下達與執行之間總有那麼一點延遲,雖然連0.1秒都不到,每次動作的延遲累積下來,卻也足夠讓人不爽。

阿諾德已經幾個小時沒插上一句話了,他一邊通過傳導到終端上的直播畫麵來欣賞維達的精彩操作,一邊則在不斷觀察著她全程豐富多變的眼神。從好奇,驚詫,再到燃起兩簇熱烈的火苗,當別人還在戰戰兢兢地趕進度走流程時,她甚至已經學會享受了。當看到她眼中的火苗越來越弱,眉頭甚至不耐煩地皺起來時,阿諾德反而有種“終於如此”的感覺:

她已經感受到了,這台機甲根本配不上她。

不僅如此,因為她的過於強大,市麵上的大多數機甲都配不上她。

一個人專注的時候往往是最具有吸引力的,不知不覺地,阿諾德徹底忽視了終端上的畫麵,對維達的側顏看得入迷。

他並不喜好美色,對維達的精致五官也一直沒什麼明確的概念。加上他每次和維達碰麵,她的臉上要麼粘著草葉,要麼糊著泥巴,要麼被凍得僵硬扭曲,因此,阿諾德眼中的維達一直是一個又瘦又倔的邋遢小姑娘。直到此刻,在這片堪堪能分出男女的光線中,這道剪影輪廓卻深深吸引了他。

優美的輪廓,高挺的鼻梁,飽滿的菱唇,輕快扇動的纖長睫毛,昏暗光線下依然熠熠生輝的眼睛。

在發現機甲越來越不得心應手後,維達的眉頭皺得更厲害,嘴唇也抿得更緊,導致臉頰也微微鼓了起來,增添了一抹孩子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