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什麼?!”
文惠帝怒發衝冠,從丹陛上衝下來,逼近賀氏,一副要動手掐死她的樣子。
賀氏笑得前仰後合,打了個響指,門外便有兵士拖著個粉衣女子進來,身上血紅一片,奄奄一息,將她扔在了地上。文惠帝撥開女人被冷汗浸透的亂發,一個哆嗦,跌倒在地。
真是司氏,她的肚子已經歸於平坦,好像那裏什麼都不曾有過。
“你們蕭家的人,都是窩囊廢,我既握著天下大權,就是將皇位留給我賀家人又如何?你敢多說一句?嗯?”
王萱看著無辜受難的司氏和孩子,心裏有些悲涼,不知是什麼滋味,其實當時若不是司氏出來獻了讖語,又引得文惠帝的注意,她很難全身而退。雖然司氏這人也不見得善良,但稚子何辜?
裴稹私底下捏了捏她的手指,附在她耳邊說:“假的。”
若不然,羅刹也不用一直稱病,極少見人,文惠帝以為有人害她,派了張未名去查,自然什麼都查不出來。他們天樞宮有一種特殊藥物,能做出懷孕的脈象來,隻是對母體的傷害極大,羅刹這次任務結束,回千金樓調養好身體,裴稹就會放她自由,聽說趙元在京都附近給她買了一座莊子,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喝到他們的喜酒。
王萱放下心來,這司氏,竟然還真的是裴稹的人,從前她就有隱隱約約的感覺,但一直不敢細思,今日一想,若是如此,那便什麼都說得通了。
“你這賤人!我跟你拚了!”
文惠帝連“朕”都不說了,撩起袖子就開始追著賀氏要打要殺,一國之君,竟如此不成體統,在場的人都有些目瞪口呆。
司氏腹中的孩子,是文惠帝所有的寄望,這孩子沒了,他人生剩下的,便再也不是權力的欲|望,而是歇斯底裏後的絕望。
文惠帝破口大罵,賀氏也不是個能忍的,兩人就在殿上互揭瘡疤,絲毫不像曾經叱吒風雲的帝後,而像一對市井怨侶。
裴稹聽得頭疼,道:“彼此留些體麵吧,溫泉宮地方很大,足夠你們相守餘生。”
他話音剛落,殿外又闖進來一群羽林衛,將賀氏的人逐個擒拿了,瞬間就清空了宣政殿裏的閑雜人等。
賀氏一臉不敢置信,指著裴稹說不出話,文惠帝最後的希望,也落空了。這對曾經並肩作戰最終分道揚鑣的夫妻,終於在人生最後落敗的時刻,靠在了一起,頹然跪地。
大雪覆蓋了整個盛京,皇城裏燃著徹夜不熄的燈火,照亮了半片夜空,十二樓鍾聲齊鳴,仿佛在迎接冉冉升起的朝陽。
裴稹同王萱攜手,走出宣政殿大門,隻見眼前蒼茫一片,天地澄淨。
盛京城裏的百姓,第二日起床,打著嗬欠出門掃雪,覓食,上工,卻見滿京城插滿了長陵營的旗幟,羽林衛一隊又一隊來回巡邏,若還看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也枉費他們在天子腳下熏陶這麼些年了。
幾日之內,京都內外都是討論的聲音。
“是陛下遜位,太子殿下登基了!”
“聽說太上皇住到溫泉宮去了,還帶著那位險些被廢的皇後……嘿,你聽說了嗎?太上皇知道德妃娘娘與人私通,親自去捉,結果發現連安陽公主都不是他的種!”
“嗐,早就猜到了,安陽公主飛揚跋扈,哪像個正經公主?聽說都被貶為庶人了,連她鄉下的父母都不肯認她!”
“那當今陛下呢?他不是也……”
“呸!這話能瞎說嗎?你管他是不是,就憑他當年‘小鼓青天’的清名,我就願意信他是!能讓大家夥過上好日子的皇帝,才是好皇帝!”
“太子殿下知人善任,連齊王都聽他號令呢,光祿大夫謝平說要辭官退隱,也被他勸了回來。說起來無度公子真是佛子轉世,這都快兩個月了,屍身還不腐,聽謝家下人說,每晚都能聽見無度公子在院中念書的聲音,看見他在雪地上走,一個腳印都沒有!更神奇的是,連盛放無度公子屍身的小佛堂,都梵香四溢,佛光普照!謝夫人說,無度公子給她托夢,待九九歸元,他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