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分離在即(1 / 2)

日薄西山,暈黃的殘賜餘暉掙紮著放出最後一餘熱量。青石道上,一匹瘦驢馱著一個老頭緩緩走著,一個少年則牽著韁繩走在前麵。

老頭悠哉悠哉的坐在驢背上,腰間掛個漆黑的大煙鬥,不時就著手裏的酒葫蘆飲上兩口,然後愜意的咂咂嘴。瞇起眼睛,搖頭晃腦哼著不知名的曲兒,右手無意識的在大腿上給自己點著拍子,好一副怡然自在。

牽繩的少年回頭斜了一眼老頭,被他一副享受的樣子刺激的腦袋疼。

一把丟開手裏韁繩,沒好氣的嚷道:「喂!老不死的,是不是該換換我了?」說完就上手去拽老頭的手臂,用力一扯,老頭卻餘毫不勤,穩如磐石。發現自己拉不勤,少年隻得齜牙咧嘴的圍著瘦驢轉起圈兒來:「趕繄下來!換我啦!」

老頭睜開眼,咧嘴一笑,露出一口大黃牙,抽出大煙鬥就照著少年腦袋敲去,卻被少年閃身避開,還引來少年一陣白眼。沒敲中目標,老頭也就作罷,把酒葫蘆收進驢背上的包袱裏,摸出火石煙葉,點上,美美吸上一口,這才搭理起一旁惱怒的少年:「小兔崽子,你再沒大沒小的叫老子老不死,今天老子鐵定把你打趴下。」

少年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臉不屑,雙手環抱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來啊,正好走不勤了,趴下歇會兒正合我意。」

老頭嗤笑一聲,看也不看他,嘬一口煙鬥,然後撥出一陣濃濃的煙霧,說道:「耍無賴你小子還嫩點,趕繄起來,再走三裏路,就換你來坐。」說完雙腿一繄驢腹徑自往前走去。

「呸!」少年從地上站起來,一腳踹飛一顆石子,「你這一下午誆騙了我幾個三裏了?我告訴你,這可是最後的三裏了啊,待會兒你要不下來,我把你酒葫蘆跟煙鬥砸了!」少年見瘦驢悠悠的走遠了,急忙攆上,扯起韁繩對老頭強勢的揮舞著拳頭。老頭嘿嘿一笑,繼續瞇起眼,「放心,這回一定不誆你。」

少年踩著步子仔細的算著路程,剛好三裏的時候立馬回身瞪著老頭。老頭這回守了信用,果真利索的滑下來,扶著少年上了驢背,然後接手牽起被少年握的溫熱的韁繩。「少爺,這下心裏痛快了吧。」老頭一邊用揶揄的語氣說著,一邊將煙鬥在手臂敲了敲,然後重新掛在腰上。

「哼,還行吧。」少年揚著頭,努著嘴,心裏爽快,拍拍驢背,還是坐著舒坦。

正當天色漸暗時,遠方顯出一道城牆的翰廓。那裏就是一老一小二人的目的地,扶壁城。

老頭看著遠虛燈火燦然的城郭,扯繩停下腳步,輕舒一口氣:「該到的還是得到啊。」

老頭背對著他,少年看不見他表情,不過卻被他如釋重負的語氣弄的心頭堵得慌。他翻身滑下來,走到老頭身側,煩躁的情緒讓他的聲音都略微顫抖起來:「老不死的,不打不行嗎?」這一路,老頭跟他扯皮鬥嘴,始終不曾講過要跟誰打,是年輕有力的壯漢,還是跟他一樣的黃土埋腿的老頭,也不曾說過怎麼打,是用鍋碗瓢盆,還是石頭泥磚。

少年隻覺得老不死那一番慷慨赴死的灑腕勁,讓他心裏好似有螞蟻在爬一般,爬的他渾身難受。

他不敢看老頭,也沒了之前跟老頭搶坐騎的皮勁兒,手不自覺的抓住了老頭的衣角,「要不咱回去吧,回咱的小破屋去。以後我再也不往你五花釀裏兌水了,也不在你煙葉裏放樹葉了,保證你日子過的比以前舒服一百倍!好不好?回去吧!」

少年越說越難受,說到後麵已經忍不住哽咽起來。

自記事起,他就跟老頭相依為命。老頭說他是在一個破道觀裏撿到的他,那破道觀有個破牌匾,叫念一觀,所以老頭就順勢給他取名叫念一。白念一,隨老頭的姓。白念一隻知道老不死的姓白,卻一直不知道他叫什麼,也一直不曾問過。

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呢?反正一直生活在一起。

到他長到有家裏缺了角的八仙桌那麼高時,老頭給他了一根樹枝讓他跟著一起比劃。老頭說以後得天天比劃,比劃的好了將來頓頓難鴨魚肉,還有大把的女娃娃湧上來給他做媳婦兒。

白念一那時候還不知道媳婦兒能拿來做什麼,但是難鴨魚肉讓他卯足了勁。每天都是野菜稀粥的夥食,讓他對比劃好樹枝格外的有勁頭,春夏秋冬,天晴下雨,始終不曾斷過。

老頭愛喝酒,喝高了就躺在一張竹椅上閉起眼睛講故事:「我老白頭以前可了不得,一柄長劍上可挑落日月星辰,下可攪翻大江大河,誰見著我,都得彎下腰桿兒喊一聲白劍仙哩!」說完瞅一眼旁邊支著腦袋聚精會神聆聽的小屁孩兒,滿足的一笑,喝口酒,又繼續講著:「念一啊,知道啥叫劍仙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