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垂暮老帥殞命(一)(1 / 2)

洪武十八年春,夜,應天(南京),中山王府。

萬籟俱寂,夜色漸沉。中山王徐達,側臥在床榻之上,沉沉欲睡。外麵走廊上,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快速接近,徐達睜開眼,頗有些不耐煩地問:「誰在外麵?」

腳步聲停在門外,有人應道:「父親,是我。」

是中山王的次子徐繼忠。當初,在驅逐北元的戰場上,長子徐繼祖為國捐軀,徐達膝下便隻剩下了這一個兒子。

徐達閉上眼睛,道:「有事明天再說,我累了。」

徐繼忠在門外道:「父親,有人來訪。」

徐達不耐煩地吐了口氣:「讓他改日再來。」

「是劉叔叔來了。」

「哪個劉叔叔?」

「劉伯溫劉叔叔。」

徐達睜開眼:「是軍師來了?」

徐繼忠應道:「正是。」

徐達從床上坐起來,道:「快請進來!」

徐繼忠應了一聲,便走開了。

徐達下了床,吩咐侍女開門迎客。片刻之後,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道士,在徐繼忠的陪同下,走了進來。見到徐達,打了個稽首,口中說道:「貧道見過王爺。」

徐達趕忙上前兩步,握住劉伯溫的雙手,顫聲道:「軍師,你我一別十餘年,想煞為兄了!」

劉伯溫輕嘆一聲,道:「這些年,我也無時無刻不想念兄長。」

徐達打量劉伯溫,笑道:「十餘年未見,軍師你的風采依然不減當年啊。」

劉伯溫打量徐達,苦笑道:「十餘年未見,元帥你可老多了。」

徐達嘆息道:「為兄可比不上賢弟你逍遙自在,無憂無慮。」

在昔日的反元戰場上,徐達劉伯溫分別擔任元帥、軍師之職,時常通宵達旦地商議應敵策略。天長日久,兩人習慣成自然,時至今日,依然習慣用舊時稱謂來稱呼對方。

徐繼忠在一旁提醒:「父親,您二老還是坐下慢慢談吧。」

徐達以手扶額:「是,是,是。軍師請坐。」

兩人各自落座,徐繼忠在一旁侍立。

徐達道:「你我一別十餘年,今日突然夤夜來訪,莫非有什麼事?」

「貧道要去揚州拜訪一位朋友,途徑應天,聽說兄長病澧沉重,特來探望。不知兄長得了什麼病?有沒有看過大夫?」

徐達嘆了口氣:「賢弟有心了,我這也算是舊病複發。」

「哦?」

徐達道:「軍師還記不記得蘭州一役?」

劉伯溫道:「兄長說的,是於皋之事?」

徐達微微點頭:「當初在蘭州戰場上,我軍的大將於皋,受人挑撥,以為是我害死了他的父親,趁我不備,在我後背上斬了一刀。幸虧當時我裏麵多穿了兩件軟甲,這才保住性命。但卻因為傷勢過重,一直休養了大半年,纔算康復。從那之後,我這後背就時常隱隱作痛。隻是當時江山初定,餘寇未清,我奉皇命,帶兵四虛征討,無暇旁顧。現在想起來,在那時就已經留下了病根。這些年來,天下太平,我也上了幾歲年紀,不必再外出征戰,這後背的隱痛也不再發作,我就以為已經痊癒了,不料前些日子,我背後的傷疤突然長出疽來,開始並不以為意,不料這疽越長越多,而且又痛又瘞,流膿不止,氣味難當,這才請人醫治。這些天,傷勢已有好轉,也不那麼痛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