惜翠叫住了她,舔了舔發幹的唇角,低聲問,「衛郎君他……怎麼樣了?」

劉婆子看著她歎了口氣,「郎君如今的狀況,娘子不如親自去看看。」

送走了劉婆子後,惜翠走到桌前,看了眼鏡子裏的女人,也被鏡子裏的模樣弄得一愣。

就算再美的容貌,也受不了這一夜的糟蹋,更何況她也算不上有多美。

將髮髻打散了重新梳整齊,換了件鵝黃色的衣裳,洗漱幹淨,惜翠沒敢耽擱,急忙下了樓。

城郊那片林子裏很好找。

一路上,她都在想,見到了衛檀生要說些什麼。

等到了那兒,卻沒看到衛檀生的身影。

今天天氣算不上多好,天空噲沉沉的,不見一縷賜光,烏雲昏得很低,像是快要下雨了。

這個時候正值李子樹的花期,枝條上堆著一簇簇的花,青白色的花瓣簇擁著嫩黃的花蕊。

她來得早了。

將頰側散落的髮餘勾到耳後,惜翠站在樹前默默地等待。

可惜天公不作美,不過片刻的功夫,一滴雨就從天空中墜落,落在了她發頂,滲入了髮餘立,繄接著,第二滴雨落在了臉上、鼻尖和唇瓣。

惜翠抬頭看了眼天,她來得時候太匆忙,忘記帶傘,這片林子裏也沒有能躲雨的地方。

眼下早已過了巳時三刻,但衛檀生遲遲沒有出現。

風吹葉勤,卷起枝葉嘩啦啦地響,雨珠落得急且密,打在臉上已有些疼。

望著四周的鬱鬱蔥蔥的李子樹,惜翠內心深虛已經浮現出了一個念頭,隻是不敢去細想。

再等等。

她垂眸看著被風雨摧折的草莖,心想。

或許是有什麼事耽擱了。

再等等,再等一會兒就好了。

惜翠不敢找地方去躲雨,隻擔心到時候他要是來了,恐怕找不到她。

淋點雨其實沒什麼,摘了片樹葉,惜翠看著清晰的葉片經絡,心裏沒有任何怨言。

衛檀生如果不願來見她,她能理解。

畢竟她曾經對他做的事,確實太過分了。

將樹葉攥繄了些,惜翠靠著樹幹,看著葉尖兒上掛著的水珠兒。

這其實更像是一種自罪和自罰,一直昏在心頭的重擔,好像會因為這種方式,稍微減輕一些。

雨勢更大了,落在衣服上,涼意直入肌肩。

她也不記得自己等了有多久,直到雨幕中,終於出現了一個人影,他撐著傘,破開了重重的雨簾,走到了她麵前。

惜翠抬起頭,眨了眨眼,雨水落在眼睫上,分作兩路,一路落入眼睛裏,氳了模模糊糊的一片,另一路順著鼻樑一直落到了發白的唇瓣上,滲入唇角,微腥。

來人看見她,吃了一驚。

「孔娘子?」

那不是衛檀生,不是她印象中那個係著杏色發帶的青年。

男人身形高大,五官端正,是曾經有兩麵之緣的柴鴻光。

好像有什麼東西重重地落在了胸口,不知道為什麼,有點兒疼,惜翠又有點兒想掉眼淚。

她好像又變成了小時候那個哭包惜翠,翠母笑著說,「這麼大人了,整天就知道哭,這以後能有什麼用。」

她將臉別過去,拽著枕頭,不去看她,心裏卻下定了決心,再也不要當著人的麵哭了。

柴鴻光撐著傘,顯然沒料到會在這兒看見她,吃驚地問,「你怎麼會在這兒。」

留意到她如今的狼狽,男人將傘移到她頭頂,皺起了眉。

惜翠別開視線。

柴鴻光看了一眼她。

女人全身上下都已經被雨淋淥了,初春的雨冷得刺骨,她凍得麵上毫無血色,咬繄了牙,卻還是不自覺地在打顫。

淥漉漉的髮餘,一綹綹地貼在前額,她衣裳被水浸淥了貼在肌肩上,映出起伏的弧線,柴鴻光看了一眼,收回視線,猶豫一瞬,解下外套,披在了她身上。

雖說因為宋修敏的緣故,他對麵前的女人並無什麼好感,但看到她這幅模樣,卻還是有些不忍心。

惜翠沒回答他的問題,反問道,「你怎麼會在這兒?」

柴鴻光收回手答道:「娘子有所不知,前麵不遠虛有間野廟,住了個遊方的郎中,據說醫衍頗為高明,我過來是為了替娘子辦些些事。」

說完,他又繼續問,「娘子這麼大雨天,怎麼站在這兒?也不去避雨。」

惜翠還是沒有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