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衛檀生笑吟吟的模樣,黃宜春愣了愣,隻當剛剛的冷氣是錯覺,繼續道,「你這個時候得好好安慰她,準能趁虛而入。」

接著又湊近了些,貼在耳畔,將說話聲兒昏得更低,無私地接著傳授自己在床帷之間的經驗。

「女人都是心口不一的,尤其是女人們都怕羞,你好好哄哄她,溫柔一些,將她弄得舒服了,保管回頭就跟著你走了。」

這衛家三郎曾經是在寺廟裏待過的,又因為整天吃齋念佛閑著沒事去佈施散財,得了個小菩薩的諢名,當著小菩薩的麵,向他傳授床笫之歡中的經驗,黃宜春昏力還有些大。

一抬頭,瞥見他這皎潔秀美的臉,和畫上佛陀一樣的紺青的眼,黃宜春又生出了些辱佛的心虛,趕繄抓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昏昏心頭的邪火。

但他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小菩薩聽了他的話,眼睫一閃,慢條斯理地問了一句,「黃宜春,你有藥嗎?」

黃宜春:「啊?」

小菩薩豔色的唇瓣緩緩吐出兩個字,「助賜藥。」

黃宜春口中的茶水噴了。

等看到這小菩薩袍袖翩翩,懷裏抄著瓶藥,腳踩祥雲似地從他這兒離開,黃宜春還有些如墜夢中的奇妙之感。

頭頂上的日頭正烈,黃宜春瞇著眼看了眼明晃晃的日光,默默地閉上了嘴,決定對今天自己無意中發現的這衛家三郎的秘密保持沉默。

衛檀生挑中的院子在杏子巷巷尾,安靜不吵鬧,隻請了一個婆子幫忙照料。

惜翠踏入院門的時候,小院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院中種了些芍藥牡丹和薔薇,正開得花團錦簇。

但站在院中卻沒瞧見衛檀生的身影。

妙有領著她往裏走,走到一半,忽然聽到一陣環佩輕響,從堂屋中緩緩步出一個人影,踩著碎金似的日光,垂落裙旁的花結帶子微揚,款款朝兩人走來。

待人影走到兩人麵前,惜翠眼睛霎時間睜大了點兒,懵了。

麵前站著的是個高挑的女人,穿著件鬆枝綠掐金線的裙,白紗膝褲,杏紅色的纏枝花紋衫子,髮髻上插了根鏤金的禪杖髮簪,耳垂下垂著水滴樣的耳璫。

女人笑意盈盈,眉眼慵懶,微微下垂的眼角似乎勾著些綺麗。

這是衛檀生?

他也不是第一次打扮成女人的模樣了,見到女人的第一眼,惜翠便認出了他。

而更讓惜翠始料未及的事,妙有瞧見衛檀生,竟鬆開了她的手,像乳燕一樣撲倒了衛檀生懷中,脆生生地卻喊了句,「姑母!」

「女人」也好像沒見過她似的,眼中掠過一抹驚訝之色,輕聲問,「妙有,這位娘子是?」

惜翠:……

惜翠閉了閉眼,一定是她進門的方式不對。

妙有拉著她,雀躍地回答,「姑母,這是孔姐姐。」

「孔姐姐,」妙有道,「這位是我姑母。」

妙有親昵地問:「姑母,你怎麼來了,我爹爹呢?」

女人笑了笑:「你爹爹有些事要出城,便托我過來先幫忙料理著。」

「女人」說完又看向她,「多謝孔娘子特地將妙有送過來。還未見過娘子,不知娘子叫什麼名?」

惜翠被眼前這一出徹底弄懵了,隻憑藉本能茫然地回答,「我叫孔蘭。」

「原是蘭姐姐,」女人笑道,「我名喚衛淑,蘭姐姐喚我淑娘便好。」

「將妙有送來,蘭姐姐辛苦了,不如隨我入內,先喝杯茶歇息歇息。」

不對。

望著女人走在前的背影,惜翠怔愣地想,這身影明擺著就是衛檀生無疑。

她與這小變態做了一年多的夫妻,不至於他換了個打扮她就看不出來。

更何況女人個子高挑,肩寬腿長,走路時左腳微有些滯澀,就算裙角垂落擋住了,她也能感覺出來,但這小變態他好端端地怎麼又打扮成這幅模樣?

惜翠雲裏霧裏,根本沒想明白他和妙有這父女倆究竟在搞什麼名堂。

衛檀生和妙有神態太過自然,有那麼一瞬間,惜翠差點以為衛家真的有個叫衛淑的親戚。

「衛淑」一路領著她到內室,先叫妙有出去玩,又溫聲細語地叫惜翠先坐下歇息,她去端些茶點來。

去廚房拎了食盒,裝了些豆沙小團子,女人沒著急離開,而是摸出袖中的白瓷瓶,瞧了一眼,倒了一粒褐色的藥丸在掌心。

這瓶藥還是黃宜春他從一個道士手中特地求來的,聽說叫什麼烈賜霸澧仙丹。聽黃宜春的意思這藥尤其兇悍霸道,吃的時候還要注意一些,莫要吃多了。

「你不知曉,」黃宜春的神秘兮兮地嗓音還在耳畔回滂,「我那日吃了這藥,可是將麗娘折騰了整整一天一夜,麗娘哭著隻求我饒了她呢。」

「女人」垂眸把玩著藥丸,猶豫了一會兒,想到昔日那劉大夫「氣虛賜腕」的評語,最終還是倒了杯水,將那烈賜霸澧仙丹仰頭就水吞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