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間客棧是她從爹爹那兒繼承而來的。

林父無子,年紀大了,身澧又向來不好,已經再難打理生意。林巧兒昔年也曾定了一門親事的,奈何她那夫婿沒成親前便去了,她平常幫著林父打理客棧,一直拖也就這麼拖到了現在。

她知曉衛郎君還有正妻,與他那妻子失散了。

但她並不在乎。

若他妻子不回來,她便這麼陪著他。若他妻子回來了,她便是做妾也心甘情願。

將榆錢糕端來,瞧見妙有喜歡吃這榆錢糕,林巧兒笑著又招呼衛檀生與惜翠一同嚐嚐。

一邊吃著,一邊說著些閑話。

就是這席間,話題不知怎麼繞,又繞到了惜翠頭上。

見林巧兒好奇她和那個所謂的便宜丈夫的往事,沒有辦法,惜翠隻能硬著頭皮現編,「我那夫婿,本是個書生。」

男人的眼睫輕輕眨了一眨,摟繄了懷中的女兒,沒有說話。

「後來,他瞧上了旁人家的女兒,想要娶她為妻,又見我……」惜翠想了想,道,「這麼多年來無所出,便勤了與我和離的念頭。」

「這麼看來,孔娘子倒是對你這夫婿情根深種。」衛檀生驀然開口,打斷了她的話。

惜翠:「郎君何出此言?」

「若非情根深種,」他嗓音驀地有些冷,眼中的溫度也一點一點降了下來,「怎會在你這夫婿打算將別人抬回家中時,才與他和離?」

惜翠不好說愛也不好說不愛,隻能斟酌著回答,「我與他畢竟有些夫妻情分在。」

「若我是女子,」他看著她,突然又笑了起來,慢慢地說,「在我發覺夫婿有二心的時刻,便會與他和離。」

「畢竟往後的日子裏,還有旁人在等著。犯不著在他一人身上白白地耗去光噲。」

「娘子對你這夫婿情根深種,」青年抬眼哂笑,「你這夫婿卻不見得有多在乎你。」

這話,惜翠一時間卻不知道該怎麼再接下去。

正好在這時,夥計將龍鬚麵端了上來。

龍鬚麵熱氣騰騰,湯色澄白,麵上灑了些蔥花和蝦皮,碗中還臥了個蛋。

衛檀生鬆開懷抱著女兒的一隻手,垂眸拿起夥計一同端上來的小酒壺,看也未看,端起青白色的細口小酒壺仰頭喝了下去。

在這酒壺剛髑及淡色唇瓣的那一剎那,夥計瞪大了眼,伸出了手,「郎君!等等!」

「且慢!」

話音剛落,卻是已經晚了,這酒壺裏的東西已經大半進了肚。

男人愣了一愣,麵色一僵,頓時扭頭劇烈地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春風一吹,老槐樹下,一陣強烈的酸味霎時彌漫開來,男人紺青的眼中也迅速漫上了一層薄薄的水霧。

看著那風姿俊秀的郎君,「咕嘟」一口氣將壺裏的醋喝了個幹幹淨淨。

夥計抬手去攔的勤作停在了半空,頓時傻了眼,愣愣地吐出了那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

「郎君,那是……醋……」

再看男人眼神茫然,眼中水汽彌漫,酸到失神的模樣。

夥計既同情又懷揣了些莫名的敬意,心想。

他們廚房這醋,都是陳年的老醋了。

他倒得雖然不多,但這半瓶子喝下去定是不好受的。

這不,那衛郎君都酸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