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侯鏡箔不一樣,他教會她勇敢反抗,讓她去拒絕她不喜歡的東西,告訴她要站起來,她體會過那種被人放在心上、被人珍惜的感覺,也從中看到了自己值得被愛的價值。
他說她已經不愛她的時候,她就像是被人捧到了雲端上,再被狠狠地摔了下來。
她從開始不敢相信他不再愛自己,到後來逐漸開始說服自己去接受,說服自己也放下這段感情,她有了師父和師兄,已經不需要侯鏡箔憐憫施舍的那份寵愛了。
她應該繼續修行劍道,悟從心之道,讓自己活得自在些,將全身心投入劍道上。
可是她愈發這樣想,便愈發痛苦,一次次在這樣的痛苦和糾結中否定自己。
肯定是她做得不夠好吧?
肯定是因為她不好,肯定是因為她性子怯懦,既不會撒嬌也不夠溫柔,才讓他放棄了她。
侯鏡箔雖然身世比她還要慘,可他卻能一次次在逆境中為自己求得生路,他從不自卑怯懦,做事永遠井井有條,能讓身邊所有人都信服他。
對比起來,她實在不夠好,連這段可笑的感情,他都能遊刃有餘地割舍,一點都不拖泥帶水,而她卻深陷泥淖,難以抽身。
她整夜整夜地睡不著,於是將所有時間都用來練劍。
逍遙劍道,是為逍遙,她這樣痛苦難捱心懷執念的人,自然是走向了問鼎大道的另一麵——入魔。
看吧,逍遙劍道聽起來一旦修行便能讓人逍遙自在,實則可比冷酷的無情劍道容易讓人入魔多了。
後來,師父便發現她病了。
師父說:“你不要逼自己,割舍不了便不要割舍,你越是一遍遍告訴自己你還喜歡他,你便越忘不了他。”
她從那以後再也沒拿起過劍。
她沉默著,聽見耳邊傳來傅其凇的聲音,他道:“南書,這世上沒有誰是離不開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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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辛夷也打算離開的時候,卻被映山道君給叫住了。
“辛夷,你跟為師過來一下。”映山道君的神色在這嫋嫋茶香中仍舊看不真切,崔辛夷想起方才師父瞪她那一眼,忍不住心裏咯噔一聲。
張闌清看著少女幾乎慢吞吞往映山道君的方向走,心裏猜測的東西在這一刻有了譜。
他便沒有逗留,多看了崔辛夷一眼便走進了雨中。
崔辛夷走到映山道君跟前,看見師父果然神色不對,她心裏雖慌張,臉上卻還是一副與往日無異的笑眯眯的神情。
她走到映山道君跟前,看了看他握著的玉杯中清澈的茶水,誇讚道:“師父這茶可是敬神山的雲霧茶?弟子聽聞敬神山十年才產五兩這雲霧茶,師父品味不凡。”
誇罷,她仰頭看映山道君:“師父叫我來是有什麼事?”
映山道君哼笑了一聲,道:“小辛夷的嘴還是那麼甜。”
被師父識破自己故意在諂媚,崔辛夷也不慌,依舊是一副波瀾不驚的模樣。心道,師父這時候讓自己來多半是因為自己私闖禁地的事,反正搪塞過去就行了。
正這般想著,卻被頭上突然傳來一陣鈍疼,有什麼東西敲了她的頭一下。
她捂著頭抬頭看向映山道君,師父不知道從哪裏掏出了一根細細的玉棍,方才打她的便是那東西。
映山道君臉上的笑已經退了,這會兒麵色有些不好,他道:“這玉棍可是從你師祖那裏傳下來的,當初打過你師父我,打過你小師叔,後來我用它敲過你大師兄的腦殼,眼下你是第四個受用過它的人。”
崔辛夷麵上露出些茫然來,若是師父全知道她做過的那些事,眼下這樣生氣她並不稀奇,可真師父真的全部知道,又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