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璨的語調,也沒有年輕大男孩的燦爛活力,但不影響落在江璨耳裏時,顯出奇異微妙的溫情。

他關心我,他好愛我!

江璨感動得不行,語氣是十萬分的篤定,“別擔心,我會把我所有的錢,全都留給你。”

裴與墨:“…”

裴與墨壓下沒說完的後半句話,扯了扯唇,“三百一十塊六毛五分?”

江璨:“…嗚嗚嗚嗷。”

第99章 救命啊救命

裴洪生沒見過這樣的裴與墨。

這個孩子總是清醒的, 冷漠的,陰鬱的,眼睛裏藏著淩厲的刀子, 可以輕易就劃破粉飾在墮落和醜陋上的錦簇花團。

從不曾這樣溫和地藏起鋒芒。

分明還是夜色中深沉的潭水, 卻映著點點柔軟的波光。

裴夫人倒總是用那樣的眼神看他,像看什麼天底下最好最好的人。

在近乎恍惚的綿長疼痛中, 裴洪生如同螻蟻般縮在地上, 看著和自己並不相似的裴與墨,難得短暫地回憶了一下自己的人生。

比起他,裴與墨其實更像裴家上一任家主,也就是裴洪生的母親。

那是個獨斷而強大的女人,早年喪夫,近乎冷酷地養育著唯一的孩子, 承擔起一整個家族的榮辱興衰。

軟弱地活了二十多年, 再遇到了裴與墨的媽媽。

說來可笑, 裴洪生有過太多情人,以至於他一時竟想不起她的名字。

隻記得是個小鎮姑娘, 穿著棉布做的白色裙子, 手腕上係著新鮮的茉莉花, 裙擺帶著若有若無的香。

血腥味從舌尖嗆出來,遮擋住鼻腔裏一閃而過的味道。

裴洪生終於察覺裴與墨動作間的不留餘地,他沙啞著聲音, 掙紮著想逃,“…哪裏對不起你媽, 我娶了她…那樣普通的女人, 我生平第一次不顧母親的反對娶了她, 還不夠對得起她嗎?”

裴與墨垂眸睨他, “真的是這樣嗎?”

“你娶她是因為愛她嗎?還是因為你懦弱,無能,隻能從她的身上得到短暫的虛榮和滿足?”

掛斷了電話,他嗓音裏的一點軟重新凝結成尖銳的冰,語調卻是平淡的,沒有一絲一毫的怨恨和悲憫,古井無波。

裴洪生感到怨恨。

被母親安排著一步步走完前半生的怨恨,年少時被同齡少女嘲笑時的怨恨,沒有錢就失去朋友和情人的怨恨。

帶著那樣怨恨澆灌出來的憤怒,裴洪生怒瞪著裴與墨,“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

“我沒有錯!當初是那群綁匪綁架的你,是你媽自己流的產自己發的瘋!你不找綁匪麻煩,為什麼隻抓著我不放?”

“是你要跟你媽走的,我沒做過什麼對不起你的事,就算是你媽…總有人要掌控規則的!”

“我唯一後悔的,就是沒在你才生下來時掐死,就是居然容忍你長大!…”

他在地上趴著罵了很久,憔悴的白發和蒼老的麵容都不像是前幾個月還有模有樣的中年紳士,尖叫著控訴著,好像受了什麼天大的不得了的委屈。

裴與墨移開腳,幽邃的目光落在裴洪生身上,像是樂於欣賞他的醜態,又像隻是行使懲戒的無情無義的神。

等到房間再度陷入靜默,才下頜微抬。

裴四飛快地跑過來,把一遝照片放在裴洪生麵前細細碼好,又飛快跑走。

視線觸及照片上血肉模糊的一團,裴洪生“啊”地一聲尖叫,渾身發軟地往後彈,連身體再都不敢顫唞。

裴與墨心情頗好地解釋道:“你口中的綁匪。”

當初那幾個人受到庇護,遠遠地逃了,天南地北的並不好找,還是江老爺子幫忙尋到的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