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有人叫,“璨璨。”
應了一聲,扭頭就看見隔了一道柵欄站在院外的裴夫人。
她還是笑盈盈的,穿著一條白裙子,漂漂亮亮的,像一朵含苞待放的茉莉花。
裴夫人旁邊站著個沉默的中年女人,之前也跟著一起來過,是她的護工。
揚了揚手裏的小鏟子,江璨邀請道:“媽,我準備種白菜,您要一起嗎?”
雨後的草坪有著溼潤的泥土,裴夫人踩進來,鞋尖沾了亮晶晶的水珠。
她接過種子,問:“小白又去哪裏了?”
江璨:“他去公司上班了。”
裴夫人連著來了好幾天,每天來,都要問問裴與墨去哪裏了,得到的回答都是去上班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自從那天晚上之後,江璨就見不到裴與墨人了。
但其實也沒發生啥啊,不就是他拾金不昧,非要把扣子還給裴與墨,但裴與墨沒接,一句謝謝也不說轉身就走了。
走的速度還挺快,大晚上花園裏東繞西繞的,江璨愣是沒追上。
再然後,裴與墨就開啟了早出晚歸模式。
江璨早上還沒醒,裴與墨就去上班了,江璨晚上睡得迷迷糊糊,裴與墨才回來。
每日如此。
這讓江璨不得不感慨,一個人竟能如此奢侈,獨享幾百平別墅和幾千平花園。
思緒一閃而過,很快的,江璨刨坑,裴夫人播種,太陽還沒到正空,他們就完成了種植大白菜這一重任。
裴夫人抬起頭看了看,風暖暖的,“璨璨,今天天氣真好,要去逛街嗎?我們是不是還沒有買台燈?還需要添置些別的嗎?”
他們一起出去過幾次,都是采購家具之類,或是裴夫人的緣故,裴與墨也沒有對家裏裝潢的改變發表過什麼意見。
江璨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媽,天氣預報說下午還會下雨呢。”
見裴夫人失落地垂下眼,又連忙說:“我們在家一邊看電視一邊拚圖好不好?那個拚圖圖案你一定喜歡,是油畫的。”
倒不是他找借口不想帶裴夫人出去,主要裴夫人不管什麼天氣都要穿裙子。
天冷,會生病。
果不其然,到了下午,窗外整片天都是黑的,瓢潑大雨打得玻璃上淌落一道一道的水痕。
江璨和裴夫人坐在地毯上,他瞧著裴夫人臉色,還在她腳邊開了個電暖爐子。
屏幕上動畫片嘻嘻哈哈放著,地圖碎片滿地都是,他們兩時不時說幾句話,慢慢吞吞仔仔細細地拚拚圖。
其實這種安謐到溫馨的感覺,江璨很享受,有點類似他腦海裏勾畫的家的樣子。
映著爐光,裴夫人溫暖的輪廓,讓江璨想到童年時期和爺爺一起度過的那些夜晚,他趁爺爺睡覺揪爺爺的胡子,爺爺趁他睡覺則畫他滿臉的王八。
而裴夫人也不知怎地,忽地跟江璨說了很多裴與墨小時候的事情。
說以前家裏沒錢,母子兩過年連著吃了一個禮拜的泡麵,吃到第七天,裴與墨衝到水池邊吐。
說裴與墨跟別人家孩子不一樣,從來不哭不鬧,也不問她要什麼,從小到大成績都很好。
說著說著,就難免觸景生情起來。
看著屏幕上一前一後跑得飛快的貓和老鼠,裴夫人眼圈微紅,十分惆悵,“小白小時候,也很喜歡看動畫片,家裏沒有電視機,他就透過鄰居家的縫隙看。”
江璨:“縫隙?”
裴夫人點頭,“門不知怎麼被他撬開了一些,好在口子不大,不然還會漏風。”
聽完,江璨震驚且痛心。
古有鑿壁偷光,今有撬縫觀影!
他眼前瞬間浮現出一個瘦了吧唧的小孩,瞪著雙漆黑的大眼睛,指甲一點點在門上剮蹭,再踮著腳小心翼翼地從縫隙裏往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