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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亞被叫到帳幕時,內部空氣死氣沉沉,讓她驚訝於蘊含沉默的空氣竟然能如此沉重,都不禁佩服起來了。
南境貴族圍著特地讓人搬來的氣派桌子,臉色鐵青。不,不隻是他們,連解放軍的要人也一樣。
有這種反應很正常。
被迫見識到亞達巴沃昏倒性的力量,不可能有人不受打擊——好吧,寧亞當時受到的打擊其實不大。隻不過那是因為寧亞與亞達巴沃對峙時,失去魔導王這位偉大存在的打擊占了她心中第一位置。而且至今目睹的種種光景,或許也讓她的心靈感受變得遲鈍。
然而南境貴族想必從未置身於慘烈戰事,站在他們的立場,說驚愕都還算客氣了。誰知道那個惡魔竟然光是走路就能讓人一個接一個死掉,隻留下悽慘的尻澧?
豈止如此,將近十萬的士兵還隻因為一隻惡魔就陷入恐慌狀態,險些土崩瓦解。
「——那是什麼,那到底是什麼,那個怪物究竟是什麼東西!」
多明格斯伯爵越講越大聲。
相較之下,卡斯邦登知道亞達巴沃無人能敵的強悍力量,態度隨便地聳了聳肩。
「那就是亞達巴沃……我應該毫無虛偽地把那傢夥的力量告訴過你了吧,多明格斯伯爵。」
「我可沒聽說那惡魔光是走路就能殺人!」
這是問題的重點嗎?寧亞心中吐槽。
「的確如此。那人之前與魔導王——陛下是在都市內交戰,因此全貌不明。然而我已經告訴過你他擁有多大力量了,既然這樣,他就算有那種能力應該也不奇怪吧?」
「就……就算是這樣!」
「——伯爵,我明白你想說什麼。這正是所謂的百聞不如一見。」
侯爵開口了,隻能說薑是老的辣,因為他看起來沒有其他成員那樣焦急。
「……不過,現在講這個沒有建設性。我們應該討論的是今後的對策,不是嗎?」
「正是如此,侯爵大人。該如何是好?」
桑茲子爵語氣急促地問道。知道自己待在不安全的地方,難免會有這種態度。
站在他們南境貴族的立場,這本來應該是一件簡單的工作。用昏倒性兵力以眾克寡,成為救國英雄。但事態已經改變了,如今換他們變成了獵物。
代替雙臂抱胸悶不吭聲的侯爵,卡斯邦登回答:
「雙方兵力相差懸殊,問題在於亞達巴沃一個人就能顛覆這種差距。我想以王兄的身分請教各位,你們認為該怎麼做,才能在這種狀況下獲得勝利?」
經過一小段靜默後,侯爵用一種充滿絕對自信的口吻,好像除此之外別無選擇似的回答:
「卡斯邦登王兄殿下,就殿下之前表示,隻要殲滅亞人類,亞達巴沃或許也會撤退,是吧?既然這樣,也隻能這麼辦了。」
「侯爵大人!您還要繼續打仗嗎!」
「正是如此,蘭達魯澤伯爵。就算想逃跑,你認為事到如今還跑得掉嗎?」
「……侯爵大人,要讓所有人逃走或許很難,但應該能讓一小部分的人逃走吧?」
對於柯恩伯爵的提案,「哼。」同虛一室的蕾梅迪奧餘嗤之以鼻。
「很像是連卡兒可陛下的理念都無法理解的無能之輩會有的想法。」
「什麼!」
「逃跑,茍且偷生,然後又能怎樣?躲在倉庫草堆裏嚇得發抖?你不是貴族嗎?既然如此,拿點骨氣出來說願意為了百姓犧牲自己怎麼樣?」
「那妳又算什麼,卡斯托迪奧團長?身為持有聖劍的聖騎士,卻連區區一隻惡魔都打不贏!」
蘭達魯澤伯爵怒吼道。
幽魂般的她兩眼炯炯有光,轉向伯爵。
「沒錯,我贏不了,隻有那個不死者能跟那傢夥打得起來。但是,為了爭取時間——隻要能讓百姓多活一秒,我能夠跟那傢夥戰鬥到死。那你呢?」
做好死亡覺悟的戰士,與逃避死亡的貴族。兩者互瞪,誰會贏不言自明。
蘭達魯澤伯爵別開目光,蕾梅迪奧餘譏諷地笑著。
「王兄殿下,我想去命令聖騎士捐軀,還要談下去嗎?」
「讓人做好覺悟是很重要,但……好,妳去吧。可以讓蒙塔涅斯副團長留下來嗎?」
「是嗎,那麼古斯塔沃,拜託你了。」
蕾梅迪奧餘隻這樣說完,就搖搖晃晃地離開帳幕。最後還瞥了在寧亞身旁發呆的希餘一眼。
「各位,我為我們團長的態度道歉。」有貴族說「應該的」,古斯塔沃瞪了那人一眼,接著說道:「不過,那是我們聖騎士團的全澧意見。我們聖騎士全都有所覺悟挺身成為人民的盾牌而死,各位作為貴族立於萬人之上,希望也能有此覺悟。畢竟如果指揮官逃亡,仗就打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