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楉,對不起,媽媽來晚了。”女人聲音疲軟,手上拎著的白色塑料袋拉扯著,仿佛要將她細若麻杆的手扯斷。
“給你從家裏做的飯,你爸爸要吃雞湯,我早上四點就起來做的。”
“裏麵放了不少補藥,現在喝味道正好……”
唐知蘭將病床上的小桌子搭起,絮叨著將手上的東西放下。
六年沒見,女人還是記憶中的樣子。
明楉斂了眸子,像個瓷娃娃一樣安安靜靜地坐著,等她把話說完。
“好了,快吃。”半響,唐知蘭後退一步,布滿風霜的臉上帶著笑。
話落,像對機器發布了指令,明楉機械地動了起來。
明家,就是他心中最暗的地方。若說明有林是他最怕的人,那麼唐知蘭就是他最不想交流的人。所以能避開,他也盡量避開。
勺子落進碗中,濃鬱的雞湯香味卻在他低頭間,膩得有些令他犯暈。
“小楉,你……”唐知蘭見孩子乖巧,唇開了又合,還是斟酌著開口,“你知道的,你爸爸他不是故意的。”
明楉狠狠閉了一下雙眼。
“我已經跟你爸爸說了,他打你是他的不對。”疲倦的聲音越說越興奮,像找到了情緒發泄的對象。盡情地袒露自己的想法。
“你也知道,你爸爸自從做生意被騙,一直情緒不好。你爸爸不是故意的,他隻是喝了酒沒有看清楚是小楉。”
“還有讀書的事兒,你爸爸是為了你好。咱們家,咱們家確實沒那麼多錢。”唐知蘭盯著明楉,眸光越來越不對勁,閃著近乎偏執的光。
“你早早出身社會,積累經驗,不比那些讀了十幾年的差。媽媽相信你,你一定可以。你現在不認同,隻是你還沒有經曆過而已……”
“……”
“媽,我吃飽了。”明楉放下勺子,懨懨道。
“吃飽了?我看你都沒吃,再吃點,再吃點。”唐知蘭見他不動,將勺子塞進他手中,“雞湯我燉了兩個多小時呢,多喝點補補。”
“你看看咱們小區那周家的,跟你差不多大的,人家初中就出去闖社會了……”
明楉撚著被角,忍著抽疼又低下頭去。
呐呐道:“我頭暈。”
唐知蘭正說得興起,聽到了明楉的聲音但沒聽清。她頓了一下,又立馬繼續。像是被家庭壓得喘不過氣,隻有從明楉身上才能找到屬於家長的權威,那一絲絲的滿足感也令她激動。
明楉知道的,他媽一旦開口,不說上半個小時,嘴巴是不會消停的。
他撐著床後靠,像一尊泥像,等著她離開。
房間裏隻有他一個病人,值得慶幸的是,他不用擔心會讓其他的人跟著他一起受罪。
“喲,快到中午了,媽媽回去做飯,等會兒給你帶過來啊。”
唐知蘭盯著時間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從威風道卑微,僅僅是一瞬間的事。
明楉這才出聲:“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唐知蘭匆匆離開,就像她來的時候那樣。明楉鬆了一口氣的同時,擰著細長的眉,將這股惡心感忍過去。
房間又恢複安靜,隻有走廊上時不時經過的腳步聲跟窗外的鳥叫,讓明楉覺得自己還存在於世。
他捏著被子重新躺下,蓋到下巴隻露出一雙眼睛,才像有了安全感一樣眉頭鬆開。
人生的轉折點重新鋪開在自己麵前,明楉眼眶微紅,吸了吸鼻子。
“老公,你在哪兒啊……”
——
“阿切!”
寸土寸金的江市中央別墅區,一群少年在籃球場上打得火熱。現在太陽初升,算得上一天比較涼快的時候了。
在家悶了幾天的大小夥子們約在一塊兒,打完了一場正打算去為首的男生家裏吃個早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