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老爺子正等在百步外的一個小涼亭裏,獨身一人,容昭帶著紫竹踏著尋常的步子走過去,看到高老爺子,仿若不經意間遇到了一個尋常香客,出於尊老的心思,行了一禮。
從遠處光看動作,顯得生疏得不行,離得近了,聽兩人對話,才能看出兩人相識。
“累高爺爺特意跑一趟,是晚輩的不是了。”
高老爺子是她外公的摯友,她也是近兩年能獨自出門走動了,才費勁聯係上,難得的是她外公去世多年了,這位已在家含飴弄孫的老人卻還不忘舊友,願意出頭受累替她這個舊友的唯一血脈奔波。
容昭行了一禮,她受這位可敬的老人幫助良多,自是誠心誠意,如高老爺子這樣走遍大江南北閱人無數的大商人,自有一番看人的眼力,見容昭真心敬他,心中自是歡喜,言談間也十分親近。
“老朽身子還硬朗著呢,別說現在隻是爬個小山包,年輕那會兒還一口氣爬過五嶽呢!”
容昭麵帶微笑,語含真誠,“高爺爺也說那是‘年輕那會兒’,我們做晚輩的自也盼著高爺爺老當益壯,長命百歲,可若讓您為了晚輩的事勞累了,晚輩實在心中難安,我娘親那邊,倒隻有您是我的親人了。”
高老爺子見容昭情真意摯,心中越加歡喜,歡喜之餘,又有無限遺憾,“丫頭啊,看開些吧,當年我就勸過老林,別和讀書人做親,你娘是個好姑娘,求親的人都能踏破林家門檻了。唉,現在說什麼也無用了,如今林家隻剩你一根獨苗,你便是不姓林,好歹也流著林家的血,要好好保重自己。你是個聰明的丫頭,老朽也不多說了,隻心思不要太重,這世道對女子尤其苛刻,條條框框尤其多,你隻有凡事少放在心上,才能活得更自在更隨心。”
這樣的話,本是女性長輩的貼心話,而高員外卻不避嫌地說了出來,這是獨屬於一個閱盡世事的老人的睿智,也是為了容昭缺乏女性長輩,他實在不忍見這孩子長歪,方才開口,好在他白胡子都一大把了,說這個也不算逾越。
容昭眼眶澀澀,她何嚐不知高爺爺的一番愛護擔憂之心,當下深深蹲了下去,“多謝高爺爺點撥,晚輩定然銘記於心。”
高老爺子忙伸手虛扶,“你這丫頭,無須這般客氣,再客氣便是見外了。好了,你托付老朽的事兒都弄好了,老朽該交代給你了。”
說著,從袖筒裏抽出幾張卷成一小條的紙張,遞給容昭。
“這些產業都是老朽當年看著老林一點點置辦的,如今要出手了,心裏也怪難受的,不過你一個女孩兒家,縱擁有了良田千畝,廣廈無數,也必保不住,若讓你那家中知曉,更是麻煩,所以處理了產業是對的,老朽從中選了選,留了兩處五十傾的肥沃莊子,和老朽家的相距不遠,老朽也能幫著照看,每年的出息老朽做主給你賣了換錢,另外留了三間京中的大鋪子,地段雖不甚好,但也是老林當年想盡辦法置辦的,我打聽過了,隔了這些年,那地段如今也頗繁華,那三間大鋪子合在一起經營著一家酒樓,租金頗豐。我尋思著,你一個小姑娘,留這些就夠了,多了打眼,餘下的,老朽出手後,都給你換成了金條,老朽是商人,那些個古玩字畫也不懂,銀子易貶值,想來想去還是覺得金條藏起來最穩當,丫頭你覺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