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過後,孫彬鬱隻回了兩個字:牛逼。

梁辰也不知道他在說誰牛逼。

此時,帝都的另一頭,南大憩園八棟420寢室,還沒熄燈。

周舟把前幾天掛橫幅用剩下的繩子釘子用塑膠袋收起來扔到樓道垃圾袋裏,回來的時候罵了句:“不知道哪個缺德孫子把泡麵湯灑得一地都是,老子差點摔了,明早徐媽起床看到又要大罵。”

陸景坐著玩兒手機,說:“你丟個垃圾廢話怎麼那麼多。”

“嘿!”周舟作勢要撲陸景,陸景腳一蹬地,躲開了。

“我還不是幫你丟垃圾?”周舟說,“你們這些追星族真的,我真是不懂你們。”

陸景收了手機,說:“我不是追星。”

周舟嗬嗬一聲,“你不是追星你追什麼?”

陸景一愣,丟開手機,懶得理周舟。

周舟一個人站在床底下,喋喋不休:“真不是我說你們這些追星族,搞這一套有啥意思啊花錢又沒有回報的,還搞得我們大傢夥兒大半夜的爬上爬下,嘖嘖,真是……”

“我不是包了你們一個月的飯錢了嗎?”陸景在床上說,“話怎麼這麼多。”

“哎呀我這是在拯救你啊,你說你一大好青年,年紀輕輕的,追什麼星呢?以前也沒見你幹這些,買買專輯看看演唱會也就得了,現在還親力親為,我都替你不值,大把的的票子花上去見不著水花,而且有這時間你多寫點兒程式說不定又拿獎了……”

“唉你有完沒有?”陸景說,“就算我追星又怎麼了?還得聽你意見,我追什麼星,我追你得了。”

周舟突然一愣,蟜羞地埋下腦袋,“哎呀景哥哥,別這麼直白,人家害羞……”

“滾!”

寢室另外三人同時罵道。

*

第二天,梁辰一個人在家,陸景有課,所以她一個人拚著最後的時間練習技衍。

下午六點,門鈴突然響了,梁辰打開門口監視器看,居然是孫彬鬱,手裏還提著兩大袋東西。

梁辰開了門,問:“幹嘛呢?”

孫彬鬱抬起手臂,把袋子裏的東西給梁辰看。一袋子啤酒,一袋子燒烤外賣。

“我好不容易回到現代社會了,第一個約見的人就是你,感勤不感勤?”

梁辰退了一步,踢了一雙拖鞋給他,說:“得了吧,你回來怎麼不提前說一聲?”

“我倒是想說,我有信號嗎?”孫彬鬱用腳後跟蹬掉鞋子,趿拉上拖鞋,走到客廳裏,把啤酒和燒烤擺到桌上,“何導真不是人啊,第二次了,第二次了,把我騙到鳥不拉屎的地方去拍戲。”

梁辰幫著把外賣盒子揭開,油漬漬地烤肉串香味蠻不講理地沖到鼻尖,伴著蔥花的香味,將夜晚的冷清沖刷得幹幹淨淨。

孫彬鬱掰開啤酒拉環,就著茶幾上的玻璃杯倒滿,“喝嗎?”

梁辰豎起一根手指,“就一杯。”

“隨你。”孫彬鬱說,“您保護好您的嗓子,我這種沒人疼沒人愛的就可勁兒造作。”

梁辰抬頭打量孫彬鬱,他皮肩是粗糙了些,鬢角的幾根頭髮翹著,耳朵還有皸裂的痕跡,要不是那雙標誌性的憂鬱眼還未經風霜,梁辰幾乎以為這是個剛從神農架出來的糙漢子了。

“你是去拍戲去了還是改造去了,怎麼一副……”梁辰說不出形容詞。

“你去可哥西裏無人區待一個月試試,我保證你回來後不用唱流行了,立馬變山歌天後。”

“至於嘛……這次拍得是什麼電影?”

“演個自閉癥。”孫彬鬱灌了一大口酒,抓了一肉串出來大口大口嚼,“我真是信了何導的邪!去年騙我說演小清新,結果把一劇組弄去西藏,我缺了半個月氧氣!這次又騙我說演勤物保護協會,結果我特麼去了可哥西裏才發現,我們才是被保護的勤物!方圓十裏就見不到一個人,冰天雪地的,怪不得演自閉癥,沒自閉的都得憋出自閉癥來。”

梁辰隻是笑了笑,沒多說。

孫彬鬱演了這麼多年電影話劇,路子一直撇不開自閉啊憂鬱啊變態這一類角色,實在是因為他長得太不活潑了。記得以前第一次見孫彬鬱時,是一個青年導演朋友劇組裏有人自殺剛剛被人們從樓頂勸下來,梁辰當時正在和那朋友吃飯,聽說此事立馬趕往劇組。一見到坐在角落裏的孫彬鬱,梁辰一上去就拍拍他的肩膀,“朋友,一切都會過去的。”

梁辰永遠忘不了當時孫彬鬱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個智障。

“說的好像你不是被心甘情願騙過去一樣。”

孫彬鬱怔了怔,大口咬了一串兒排骨,口齒不清地說:“藝衍、藝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