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月樓的經營事務之外,其他的時間都用在了重拾武藝上。

苦練一年,王惜筠很快恢複了手感,箭無虛發穿楊貫虱,可長久坐在高台的人,早就沒了強健的體魄,她的臂力甚至拉不動區區半石之弓。

祁遇對她說:“您若還是喜歡射術,那便試試弩吧。”

她笑著應聲說好,心中卻放下了年久不散的少時豪情,把它當成了殺兔獵鳥的消閑玩樂。

沒想到還能有真正用上的這一天。

隻剩一點了。她雙手穩穩地放在弩機之上,靜靜地想著。隻要祁遇走到他們事先定好的陣點之上,趙軍狂亂,中軍被迫露出空門——

是的,隻剩一點點了。

祁遇咬緊牙關,抬手執盾,擋住三個趙兵由上至下劈來的斬刀,手臂被震得發麻,肩上深可見骨的刀傷亦湧出鮮血,染得黑甲透亮。

坐下的馬匹被人砍斷了腿,人隨馬翻跌落在地,不可避免地沾染上了泥濘,護衛在側的譚湘被箭矢射中腰腹,行動短暫地偏移片刻,便有三個人衝破防線,來到了他的身前。

好吧,打不過。

祁遇迅速認清形勢,丟下右手中的短刀,雙手持盾護住要害處,一邊等待救援,一邊利落地翻身退後,翻滾壓迫大腿上被流箭射中的創口,他先前就折斷了箭杆,可剩下的箭頭還是更深地陷進了皮肉之內。

武學功夫短時間內確實學不出個所以然,但論起逃跑的技巧,他還是能鑽研出一套不錯的章程來的。

祁遇側身避開橫劈而來的又一刀,盡力忽略身體各處創口發出的警告,十分樂觀地想。

眼前麵目猙獰的趙兵突然頓住,長刀從他心口當胸穿過,王傳武抽出刀,從應聲倒地的屍體身後急走至祁遇麵前,轉身拔刀相護。

若是從高處往下看,浩蕩的趙軍如同見了血的螞蟥,層層疊疊地圍困在黑甲衛的圈外,意圖絞殺這幾乎是觸手可得的榮華富貴,人淹沒在殺紅眼的敵軍嘶喊聲中時,感受到的壓迫遠比想象中更加沉重。

好在陣點已至。

穿雲一箭劃破天際,或許是因為血脈相親,滿身血跡的王傳武下意識抬頭望城牆上望去,隻見高牆之上,一蒙麵女子似是衝他微微頷首,隨即轉身離去。

也或許是他的錯覺。

王傳武愣神片刻,趙軍舉刀幾乎要砍到他麵前時才反應過來,連忙側頭避過,險些被削去了一隻耳朵。

“能不能專心啊!”譚湘叫嚷道。

箭尖直取敵首,遠處趙王剛下定決心撤軍回營,甚至還沒來得及調馬轉身,便被王席筠一弩擊中。

視野調轉倒下時,趙王還在做著龍袍加身的美夢,身側護衛幕僚們紛紛驚呼出聲,那青衫幕僚被四濺的血花染紅了袍子,瞪大眼睛,迅速反應過來。

“諸位莫要喧嘩!事已至此,我等不若破釜沉舟,攻入京中再從長計議。”

他們是趙王近臣,若趙軍潰敗便必死無疑,隻有瞞著軍士們,一鼓作氣攻入皇城,日後再找個王子繼承皇位,才是唯一的存活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