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合。
陸晚意道,“妾身能見一見殿下嗎?”
葉照默了默。
“妾身要回安西祖宅,想同殿下告個別。”
葉照將人引入內室。
陸晚意看了眼,拱手向榻上人叩拜,轉身想對葉照說些什麼。
說些什麼呢?亦覺無從說起。
半晌,她紅著眼道,“葉姐姐,你、生了好多白發。”
葉照笑笑,“算我提前與他白首。”
秋去冬來,春又回。
轉眼又是一年。
昌平三十一三月,回紇犯境。
國無主君社稷不寧的話再度響起。
葉照入湘王府,跪請蕭暘登基。
“我來說這話,不是為了什麼蒼生社稷,隻是為了我自己。”葉照對著蕭暘道,“師父,”江山這副擔子太重了。便是阿晏醒來,我亦不想他再承受,我想他陪我過些簡單的日子。且如今當口,確乃不可無國主,勞您承了這份辛苦吧。”
四月初八,上上吉日。
湘王蕭暘繼位,改年號清澤。
清澤,乃其胞弟之字。
蕭暘頷首,“他年論政,史書工筆,但凡論起朕之天下,必當有吾弟清澤二字。”
清澤元年,喜事甚多。
七月裏,邊境告捷,回紇退兵。
葉照給蕭晏喂藥,“如今師父繼位,新人輩出,邊境尚安,你放心吧。”
九月末,皇後慕小小再度有孕。
葉照坐在榻畔,唱完曲子,撫著自己小腹哼道,“阿姐他們都二胎了,你這輩子一個都沒呢,出息!”
十二月底,落入山崖兩年半的原安西刺史李素終於被尋回來,襄寧郡主在朱雀長街施粥一月以謝恩德。
葉照窩在榻上,掌中化處真氣給他調理內息。事後蹭在他脖頸咬他,“過年了,他們都成雙成對,就我一人。”
“蕭清澤,我想改嫁,我不要一個人。”滾燙的眼淚落下,染紅他的衣領。
如此又是一年。
清澤二年的夏天,蕭晏昏迷的第三個年頭,半生殺伐不信神佛的葉照在大慈恩寺請願。
寺中明覺大師觀其麵向,道,“女施主殺伐過甚,雙手染血,若願意消除業障,當是心願可請。”
葉照問,“如何可消業障?”
“女施主本有慈心,乃為血染。可於佛前坐禪十年,業障可消。”
葉照又問,“這十年,可是需鎖在佛前,不見世人?”
明覺頷首,“施主好悟性。”
葉照搖頭,“相比十年生離換我夫君並不確切的蘇醒,我寧可一生業障守著他。我無懼他不醒,他亦不會嫌我血腥。”
然而,話雖這般說,葉照終是凡人,在無盡的等待中,尚且崩了心態,失去耐性。
清澤二年十一月,蕭晏昏迷整整三年,一千多個日夜。
葉照終於受不住。
初時,她以為隻要守著彼此,她一樣能過好每個日夜。
然到此刻,她發現根本不是的。
她很早就不是一個人了。
他讓她有了親人,有了家,他給了她完整的愛意和溫暖。
他會哄她、笑她、嗬她,抱她,親她……
他們有情人,做最快樂無悔的事。
那麼現在,她要如何麵對一個不能言語動作的他?
要如何麵對仿若已經沒有了他的日子?
若是一生處在黑夜,她可以不求明光。
可是見過太陽的人,要她如何忍受後來的漫長又冰冷的夜!
清澤二年冬,洛陽落下第一場雪的時候。
葉照求了蘇合,求他幫她入夢,讓她看一看前世歲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