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晏回得流利,本也確實如此,但心頭總覺不安。
畢竟蕭明溫對先皇後的態度,他是清楚的。
若是他執意前往,或是直到封槨還留在那處,骨灰便不好動手了。
且青紫色的骨灰,還做不得假。
並且,蕭晏若推斷無措,當天陵寢周遭除了正常的禁衛軍,當還有陛下的血衛營在遠處監視,欲要借此除掉霍靖,已決後患。
蕭晏正思索話術,卻見蕭明溫又將卷宗前後翻閱觀看,終於點了點頭道,“你想得甚是周全,就這般去辦吧。”
“父皇可有指點的?”蕭晏以退為進道,“兒臣初辦此事,且事關母後,不敢有所懈怠。”
“便按此辦,無需再改。”蕭明笑意深些,合上卷宗,語氣柔和了些,“七郎,你如今是太子了,一國儲君,婚姻大事還需上心考慮。”
到底,蕭明溫沒提葉氏。
他看著麵前的兒子,雖依舊長身玉立,但腰封玉革拖遝。
人快撐不起衣袍了。
“父皇,容兒臣緩緩,待過了這一年。新的一年若還尋不回……兒臣便聽父皇的。”蕭晏不想在這個節骨眼上同蕭明溫再起爭執。
左右,他馬上就可以接阿照回家了。
蕭明溫自不這樣想,隻是聞蕭晏終於放軟了態度,心中到底開懷,隻道,“且回去歇歇吧,好好養著身子。”
蕭晏領命退去。
蕭晏離去未幾,血衛首領劉釗便入了勤政殿,向蕭明溫彙報先皇後周年祭當日的安排事宜。
這是他自個的一直親衛隊,直接跳過了蕭晏,向他彙報。
蕭明溫掃了眼暗子按插和監控的布局,並無異義,隻添了句,“那日朕晚間便回宮了,屆時由太子全權負責。若是那亂臣賊子真來了,且一定護好太子。”
劉釗領命應諾。
*
蕭晏回了府邸,又豈敢真正歇下。
走到如今這個局勢,無論是他還是霍靖,皆是完成了大半。
剩下的——
蕭晏合了合眼,且先發製人。
晌午時分,他以太子之身,傳召李素入了清輝台。
清輝台退了侍者,殿門合上,蕭晏開門見山。
道,“今日回去,且讓襄寧郡主攜子入宮。”
“母後骨灰離開陵寢,阿照和小葉子必須有一人先回來。骨灰入你手,她母女剩下一人也需回來。屆時,我隨你們上船。”
李素初聞還愣了愣,卻也不過轉瞬,未再掩飾。
尤其是聽到蕭晏說,他代替葉照母女上船的一刻,便知他什麼都知道了。
隻冷笑了一聲,複了自己本音,“果然厲害,不僅識出了我,連著我後續要作甚都猜出來了。”
“因為你入朝根基尚淺,吃不下司天監。”蕭晏笑道,“改期至十七日,胎神一說或許有幾分道理,但孤問了,更有一重,那日是罕見的冬日起東南風,且風勢盛大。”
“從洛陽往東南方向去,七百裏外有城池揚州,那處是母後的故園。”
“家國大業,壯誌榮華,我都沒有了。妻兒各自歸母族,我亦不得相認。”霍靖長吸了口氣,“如此,我隻有母後了。母後一生所願,一生所念,你當知曉是什麼!”
“所以,看在母後麵,我成全你,你、也成全我。”蕭晏道。
霍靖看著蕭晏,“我還是覺得兩人在手,我且安心些。一小一瞎,甚好拿捏。”
“這是在清輝台。”蕭晏道,“說不定你就踏不出去了。”
“我今日踏不出去,明日你便隻能給她們母女收屍了。”
蕭晏頷首,“所以,明明有兩全的法子,又何必兩敗俱傷?”